比AI女菩薩更讓白嫖黨興奮的，是用AI騙商家僅退款

“咱最起碼去下水印”

近幾年來，AI發展的速度簡直難以用語言來形容，從文字到圖片，再到音樂和視頻，生成式AI似乎能夠締造出無數媲美人類造物的產品來。而且，使用AI工具的門檻也越來越低，任何人都能隨手掏出一款AI應用，來生成些自己喜歡的東西，甚至用特定的提示詞搞出女菩薩來。

但大部分時候，它們都是互聯網上時不時出現的一陣樂子，過去也就過去了。畢竟，假的女菩薩最多騙騙小楚南，造不成多麼廣泛的影響。而我們今天要聊的，卻是件上了熱搜，引發不小關注的事——在大夥平時不怎麼接觸的地方，正有不少羊毛黨，用AI生成的假圖來騙商家“僅退款”。

這股AI造假的風，還是吹到了真正爆米的領域。

“僅退款”這個概念，相信大家都不陌生。電商平臺的僅退款功能，免去了消費者退貨郵寄的麻煩，這也減少了商家的郵費成本——因爲通常而言，僅退款都是針對那些生鮮產品，或郵費都比成本貴的小商品來說的。

但總會有鑽空子的人，在商品沒有問題的情況下發起僅退款，接着要麼被商家寬鬆的審覈通過，要麼被平臺自動通過。隨後，它們便可以分幣不花地白嫖商品，人們一般稱這類人爲羊毛黨。而愈發壯大的羊毛黨羣體，也讓不少商家對僅退款功能發起了抵制。你可以看到，就在幾個月前，各大平臺都收緊了僅退款功能，而不少商家也要求退款時提供商品已被銷燬的證據。

但對羊毛黨來說，東西本來就沒有問題，要提供證據不是無中生有嗎？等一下，“無中生有”是吧，咱這大火的AI應用，可最擅長無中生有了。

不得不說，用AI來生成這些東西，看起來確實相當坐享其成——既不需要動腦子，更不需要動手，就能憑空搞出假證據來。就比如，如果想要拍攝出“把瑕疵商品丟進垃圾桶”的橋段，放以前還得找個乾淨垃圾桶假丟，拍完丟東西的畫面後再去撿回來，這聽着多麻煩。可如今，你只需要對着AI工具輸入幾個提示詞就行。雖然有可能因爲鏡頭裏突然出現的兩隻手而露出破綻，但都用上AI造假了，這還有啥可挑剔的。

再比如，如果買的電池沒有問題，要如何搞出一副漏液的模樣來退款呢？難不成要搞出些電池體彩繪來，用各種化妝技術來讓電池看起來有點死了？全錯。正確的方式是，直接把問題丟給AI，讓它來生成一張電池鼓包漏液爆炸的圖片。雖說圖片有些科幻，不光讓電池流出了透明液體，還搞出了未來文明的架空文字，但整體的氛圍卻營造得相當合理。再配上買家對雜牌電池信誓旦旦的控訴，很難不讓客服懷疑到底是電池出了問題，還是自己出了問題。

同樣，AI也能幫你證明一個盆到底被沒被砸碎，碎裂程度通通由退款人指定，反正在高科技的加持下，不管是裂縫的透視關係，還是整體的光影效果，都能做到幾乎沒有瑕疵。非要有瑕疵的話，那還是人的瑕疵——要是把原圖也一併發過去，那兩張圖一模一樣的反光，可就徹底露餡了。

所以，鑽空子也得多注點意，儘量多優化優化自己的關鍵詞，再多重複生成幾張圖片或視頻，這樣才能做到真假莫辨。遇到什麼三隻手啊、異邦文字啊，都得嚴肅撤回。但除了這些外，還有一樣更關鍵的事，經常被那些用AI造假的羊毛黨們所忽略，那就是去掉AI水印——要是擱右下角留了個“豆包AI”水印，就多少有點沒把賣家放在眼裏了。

這倒讓我想起了很早之前流傳的一個笑話——有個人拿假鈔買早點，小販看了相當生氣，很嚴肅地說：“你給假鈔也就算了，最起碼是張印的吧？你這居然是畫的。就算退一萬步說，畫的也就算了，你給畫一張十塊的、五塊的都行，對不對？你還給畫張七塊的。七塊就七塊吧，最起碼得是彩色的吧？黑白的我也忍了，那也不能用手紙畫啊？就算是手紙我也認了。你怎麼着也不能用手撕啊？而且，你撕的這個三角形是什麼意思？”看完這些用AI生成的低劣造假，我想你一定會覺得這個笑話相當應景。

當然，我們也可以看出，這些由AI生成的圖片也好，視頻也罷，大多數看上去都相當低劣，哪怕不去仔細分辨，也能一眼假。但這並不能說明，大夥可以就此放鬆警惕：一方面，誰也不能預知未來的AI技術，能夠生成多麼以假亂真的東西；另一方面，這也可能存在倖存者偏差——這些發出來被大夥吐槽的，都是一眼假的，而那些看不出真假的，說不定壓根沒被發現。

但話又說回來，這也不能完全說是AI的鍋。常看《我愛發明》的人一定知道，當大夥看到機器隊瘋狂亂殺時，那一定經歷過“初次試驗失敗”“家人不理解”“拼盡全力再度嘗試”等一系列流程。一旁的人工隊，估計早就忙活半天了。在羊毛黨們加入AI機器隊前，我們Photoshop人工隊，纔是絕對的主力軍。

稍微會一點修圖操作的，直接用畫筆工具在商品圖片上塗個三兩筆，雖然破綻很大，也很容易被逮到，但最起碼算是匠人手作。如果在這個AI時代還堅守古法操作，那封個P圖仙人更是毫不過分。

要是沒技術，也能求助他人——比如在幾年前，百度貼吧PS吧裏便經常有人發帖，請求吧友們幫忙把某些小商品P壞。起初，大夥還不知道這是何意味，通常會發揮PS吧的一貫水準“你就慣着他8”。但隨着時間的推移，更多人知道這是羊毛黨打算利用PS吧老哥的技術，去找商家“僅退款”——吧友們隨即便把這條路給封死了。

所以，如今那些用AI來完成僅退款的羊毛黨，也不失爲某種意義上的“時代弄潮兒”，甚至是用最先進的技術，來薅最便宜的羊毛。因爲，在如今的AI應用發展潮流下，AI工具唾手可得。如今的AI技術對不少人而言，就是小孩手裏的手槍，從“會用AI但卻不會去掉AI水印”這一點也能看出——它威力極大，也極難控制，你永遠無法判斷下一刻會發生什麼重量級新聞。

可技術本身確實是沒問題的，無論是Photoshop還是AIGC，都是如此。有問題的，只會是濫用技術的人。

在羊毛黨對AI的濫用下，情況最終還是會演化成羊毛黨與商家之間的攻防戰。雙方各自爲了自己的利益互相開卷，商家這邊不斷提升自己鑑別AI的技術、羊毛黨這邊不斷研究怎麼寫提示詞更專業……看似都在提升自己，但怎麼想都有一種零和博弈的感覺。

而捲到最後，反倒是啥也沒幹的普通消費者麻了——自己啥也沒幹，結果僅退款功能的門檻被抬上了天；等真遇到什麼質量問題，維權時還可能產生信任危機。

新的技術是好的、新的功能也是好的，結果卻因爲羊毛黨想白嫖幾塊錢的數據線、幾十塊錢的小商品，而產生無數麻煩，甚至在未來引發新的有關AI的輿論問題，這聽起來多少有些荒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