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到高中就自動解鎖的《龍族》你是否還記得？

在衆多《龍族》讀者心中，楚子航無疑是一個獨特而深刻的存在。提及他，腦海裏第一時間浮現的總是那個孤傲、冷漠，甚至帶點面癱氣質的“師兄”。

他的首次正式登場，是在卡塞爾學院那場盛大的狂歡日。他正與風度翩翩、貴氣十足的凱撒·加圖索爭奪象徵榮耀的頭冠，卻不料被初來乍到的路明非意外“截胡”。這場略帶滑稽的開場，卻預示着這三個截然不同的少年此後命運糾纏的開端。

從世俗眼光看，楚子航的身世是令人豔羨的。雖然母親改嫁，繼父的關愛不足，但物質上卻從不虧待。即使沒有卡塞爾學院這條路，他本可盡情享受優渥的生活，做任何他想做的事。然而，早在踏入這個混血種世界之前，楚子航的性格便已顯露出孤僻的一面——獨自打籃球，獨自學習，甚至面對校園霸凌，他也不動聲色地承受，然後在無人知曉的角落裏，日復一日地前往少年宮揮劍，直到強大到足以憑藉暴力解決問題。這種簡單、直接、甚至有些殘酷的處事風格，在少年時代便已定型，不由得令人心生佩服。

那麼，是什麼時候，這份果決與孤僻徹底凝固，成爲了他性格中最鮮明的底色呢？

我想，大概是那個令人永生難忘的雨夜。在高架橋上，一輛邁巴赫，以及一個曾被他認爲平凡甚至有些窩囊的親生父親——楚天驕。正是在那個生死攸關的瞬間，他才發現父親並非凡人，而是一位強大的S級混血種。面對着毫無勝算的敵人，楚天驕毅然決然地擋在兒子身前，用自己的生命去爭取那一線渺茫的生機。

雨夜中的邁巴赫，成爲了許多《龍族》讀者，包括我，學生時代對跑車最深刻的記憶點，因爲它承載了太多悲壯和父愛。而這一幕，也像一道烙印，深深刻在了楚子航的生命裏。他活了下來，卻從此活在無盡的懊悔之中，無數次追問自己，當父親獨自面對死亡時，自己爲什麼選擇了逃離？當他後來再次踏入尼伯龍根，面對那個日思夜想的仇敵時，他心中沒有恐懼，沒有退縮，只有決絕。拔出“童子切”的那一刻，他那雙“永不熄滅”的黃金瞳，綻放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和父親一起戰死是兒子的榮耀，和兒子一起戰死是父親的恥辱。”江南僅用一句話，便將楚天驕和楚子航這對父子的人格魅力推向極致，讓無數讀者淚目，深刻理解了何爲最沉默也最熾烈的“中式父子情”。

再後來，那個做任何事都一板一眼、不苟言笑的面癱師兄，卻和一個叫夏彌的女孩相談甚歡，冰封的心似乎被融化了一角。直到故事揭開殘酷的真相，我們才知道，原來整個高中時期，夏彌的身影都未曾離開過楚子航的世界。

故事的開端總是溫柔得不像話，彷彿預示着美好的未來，可到了結尾，卻發現所有的美好都成了命運殘忍的註腳——“好像我喫了你的女孩似……去那裏找夏彌吧，我把她的一切都留在那裏了。” 當凱撒再次提起，即使她是龍王，換作是他也不會將刀刺入她的胸口時，那雙曾被稱爲“永不熄滅的黃金瞳”，卻前所未有的黯淡下來。對夏彌的感情，成爲了他心中最深的痛楚，也成爲了他孤獨背影中最令人心疼的一抹亮色。

許多讀者在讀到《龍五》時，看到曾經強大可靠的師兄，彷彿失憶般變成了那個剛出學校的孩子般天真純粹的模樣，心中難免湧起陣陣難受。他們認爲，前面幾部將師兄刻畫得如此立體豐滿，到了這裏卻成了這副模樣，簡直是江南筆下的一個“敗筆”。

然而在我看來，這樣的結果恰恰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這正是《龍族》這部小說成功且引人深思的地方。如果故事總是按照讀者的既定期待發展，事事順遂，那又如何能在讀者心中留下如此深刻、難以磨滅的印記？真實的人生，從來不是一帆風順的英雄史詩，更多的是遺憾、失去、以及無法回頭的分叉路口。

讀完這部史詩般的小說，你會驚覺，每一個角色，都像極了主角。無論是楚子航，是凱撒，是內斂掙扎的源稚生，是絢爛而悲涼的源稚女，是瘋癲中藏着大智慧的校長，甚至是被我們一度視爲配角的“烏鴉”……他們都有着屬於自己的完整故事線，有着自己的掙扎、成長與謝幕。

相比之下，那個作爲名義上主角的“衰小孩”路明非，在他們耀眼的光芒下，似乎顯得格外卑微和無助。他怎麼努力都不夠，遇到困難總是習慣性地想着逃避，期待着強大的師兄、凱撒，甚至校長能夠替他解決一切，畢竟，他們那麼強大，那麼有魅力，哪裏輪得到他這個衰仔出場？

然而，當那些他曾可以依靠、可以求助的人，一個接一個地遠去，當師兄消失在尼伯龍根深處，當凱撒被家族責任束縛，當校長在黑暗中獨行……那個習慣依賴的“衰小孩”，最終也被迫獨自面對風雨，在絕境中磨礪，在失去中成長，最終，他成爲了那個“領子裏襯着黃金的男人”，扛起了屬於自己的責任與孤獨。

所以，那個曾說可以陪路明非去打爆別人婚車車軸的楚子航，那個無條件可靠的師兄，他必然是會“退場”的。這並非是寫崩了角色，而是他命運軌跡中必然的一步。正如師兄自己所說的那樣：“他希望路明非牛逼起來自己去打爆車軸，這樣他就可以跟他一起去，略微彌補自己那時候沒有做到的事。” 他是將自己的期待和未盡的遺憾，寄託在了路明非身上。

對於路明非而言，師兄曾經是那麼可靠，那麼強大，是唯一一個能和他一起做“打爆車軸”這種傻事的人。但他卻忽略了，總有一天，他自己也會成長起來，成爲別人眼中那個可靠、牛逼的“師兄”。這是一種傳承，也是一種成長，是告別被庇護，走向獨立承擔的必經之路。

我想，《龍族》這部小說最成功、最能引起共鳴的地方，就在於它構建了一個羣像式的世界。它讓讀者看到，每一個角色，無論主角還是配角，都有着屬於他們自己的故事、血淚與榮耀。他們都在各自的軌跡上艱難前行，經歷着失去與成長，最終去見證，或成就，屬於自己的崛起。

——這，多麼像現實生活中的我們啊。我們每個人，都在自己的人生劇本里扮演着主角，經歷着獨一無二的愛恨情仇，也都在時代的洪流中，尋找着屬於自己的位置與意義，最終學會獨自面對這個世界的複雜與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