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臨終叮囑:千萬別在午夜照鏡子,我沒聽……
外婆臨終前反覆叮囑我三個禁忌:
一是老屋鏡子永遠不能照到空牀,
二是午夜聽到女人梳頭聲必須立刻矇頭裝睡,
三是若在鏡中看見紅衣新娘,就咬破舌尖噴出血沫。
大學暑假我獨自回到百年老宅整理遺物,
午夜十二點整,
分明空無一人的雕花木梳竟自己一下下梳理着空氣,
而我顫抖着看向那面祖傳銅鏡時,
鏡中穿大紅嫁衣的女人正對着我笑——
她的梳子卡在一把枯黑長髮上,
髮絲另一端連着我的頭皮。
外婆是在一個細雨淅瀝的黃昏走的。
老屋天井裏積了淺淺一層水,映着灰白的天光,和她屋裏那盞搖搖欲滅的油燈。我跪在榻前,手被她枯柴一樣冰涼的手攥着,力氣卻大得驚人。
“囡囡……”她氣若游絲,渾濁的老眼死死盯着我,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肺腑深處艱難地摳出來,“老屋……那屋子……你回去收拾我的東西……記住……一定記住……”
我哽咽着點頭,雨水順着黑瓦檐滴落的聲音,襯得屋裏死寂。
“第一……”她喉嚨裏嗬嗬作響,“那面……那面銅鏡……是祖傳的……千萬……千萬不能讓它……照到空牀……尤其是……西廂房那張……”
我用力回握她的手:“嗯,我記下了。”
“第二……”她的瞳孔開始有些渙散,卻又猛地凝聚起來,“夜裏……特別是子時前後……要是聽見……聽見有女人梳頭的聲音……嗤啦……嗤啦……一下,一下的……別好奇……別睜眼……捂緊被子……矇住頭……裝睡!就當自己……死了!聽見沒?!”
她情緒激動,枯瘦的手掐得我生疼。一股寒意順着脊椎爬升,我白着臉,連聲應道:“聽見了,聽見了,外婆您放心。”
“第三!”她幾乎是嘶吼出來,身體劇烈顫抖,“如果……如果你不小心……看了那鏡子……在裏面……在裏面看見了個穿紅嫁衣的……新娘子……”
她猛地咳嗽起來,嘴角溢出口沫,眼神裏是極致恐懼。
“咬舌頭!咬舌尖!狠狠咬!見了血,朝她噴過去!別猶豫!噴!”她死死瞪着我,彷彿我不是我,而是鏡子裏那個東西,“那是……最後保命的……法子……一定……”
話沒說完,她攥着我的手猛地一鬆,腦袋歪向一邊,眼裏最後一點光熄滅了。
窗外,雨下得更大了。
……
外婆的頭七過後,母親收拾着悲傷,愁容滿面地提起老屋的事。
那是一座傳了不知多少代的老宅,黑瓦白牆,深深的天井,雕花的木窗,就坐落在離城百里外的偏僻山村裏。外婆是最後一個長期住在那裏的主人,她一去,宅子徹底空了。
“裏面還有很多老人家的東西,一些老物件,總得有人去整理出來。”母親揉着額角,“可我請不下假,你爸腰又不好,跑那麼遠爬山涉水的……”
我正放暑假,於是接下話頭:“媽,我去吧。”
母親愣了一下,立刻搖頭:“不行!那老房子陰氣重,你一個女孩子家怎麼行?而且外婆走之前也說……”
她頓住了,臉上掠過一絲不自在,顯然也想起了外婆那些“禁忌”。但旋即她又強自鎮定地笑笑:“都是老人家的迷信話,那房子就是舊了點,久了沒人住,可能有些蛇蟲鼠蟻什麼的。還是請個親戚……”
可親戚們推脫的推脫,忙的忙,最終這差事還是落到了我頭上。
母親送我上車時,反覆叮囑:“收拾東西就白天收拾,天黑了就在屋裏鎖好門,千萬別亂跑,也別……別去那些不住人的空房間瞎看。尤其是西廂房。”
我點頭應着,心裏卻莫名想起外婆臨終前那雙因極致恐懼而瞪大的眼睛。
班車在盤山公路上顛簸了快三個小時,才把我甩在那個連站牌都沒有的山路口。又拖着行李箱走了將近一里地的泥濘小路,纔看到那座被籠罩在蒼翠山巒和稀薄霧氣裏的孤零零的老宅。
黑壓壓的屋頂,斑駁的白牆,木門上的銅環鏽跡斑斑。它安靜得可怕,像是被時光遺忘,又像是默默咀嚼着時光裏所有的祕密。
推開吱呀作響的沉重木門,一股陳舊的、混合着木頭腐朽和淡淡黴味的氣息撲面而來。天井裏的青石板縫隙長着茸茸青苔,堂屋正中的八仙桌蒙着厚厚一層灰。
我按照母親的囑咐,選了東邊一間平時外婆用來堆放相對乾淨雜物的房間收拾出來,勉強能住人。至於西廂房,我甚至沒敢往那條幽深的走廊多看一眼。
第一天,相安無事。只是老宅太靜了,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和呼吸聲,偶爾有風吹過屋檐,發出嗚嗚的輕響,像是什麼人在低泣。
第二天下午,我在整理外婆的舊木箱時,看到了那面用軟布仔細包裹着的銅鏡。
鏡子的手柄是繁複的纏枝蓮紋樣,邊緣有些磕碰的痕跡,鏡面卻依舊光滑,照人清晰,只是染着一層昏黃的暖調,讓映出的一切都像是隔了層舊時光。鏡背刻着些看不懂的符文和一種奇異的花,像是牡丹,又更像是……某種祭祀用的詭異圖案。
拿着它,外婆臨終的警告就在耳邊迴響。我手一抖,差點把鏡子摔了。強穩心神,我幾乎是小跑着把它塞回了箱底最深處,用其他舊衣服嚴嚴實實蓋住。
那天晚上,我開始睡不踏實。半夢半醒間,總覺得窗外有腳步聲,很輕,很慢,像是有人穿着軟底鞋在青石板上來回地走。可豎起耳朵聽,又只有風聲。
第三天,恐懼感被疲憊沖淡了些。我忙着把一箱箱東西分類、打包,想着儘快弄完儘快離開。也許是潛意識裏覺得那鏡子是禍根,我刻意避開了所有可能存放鏡子的角落。
但老宅太大了,東西也太多。一些櫃子、箱子沉得驚人,我不得不花費大力氣才能挪動它們。
黃昏時分,我又累又渴,搬一個頂箱櫃時手滑了一下,櫃角狠狠撞在了旁邊一個小巧的梳妝檯上。梳妝檯一震,檯面上一個打開的黑漆梳妝盒被打翻,裏面的東西嘩啦一下全灑了出來。
珠串、舊式髮卡、幾截斷掉的玉簪子,還有一把……
一把木梳。
梳子材質像是桃木,邊緣溫潤,梳齒卻異常尖利,透着一種不祥的幽光。最讓人不舒服的是,那梳子上竟然還纏繞着幾根長長的、枯黑髮脆的髮絲,像是曾經被狠狠扯斷留在上面的。
我心頭一跳,莫名覺得膈應,蹲下身,想趕緊把這些東西掃回盒子裏。
就在我的手指即將碰到那把梳子時——
“嗤啦……”
極輕微,極縹緲的一聲。
像是尖利的梳齒,劃過厚重打結的長髮時,發出的那種艱澀又刺耳的摩擦聲。
我的動作瞬間僵住,渾身的血似乎都涼了。
猛地抬頭四顧。
堂屋裏只有我一個人,夕陽的餘暉從窗欞斜射進來,照亮空氣中飛舞的塵埃,安靜得可怕。
是聽錯了?太累了產生的幻覺?
我心臟狂跳,手忙腳亂地把所有東西一股腦胡擼進梳妝盒,蓋緊,塞回梳妝檯最底層。做完這一切,額頭上已經全是冷汗。
那天晚上,我幾乎沒敢閤眼。耳朵豎着,捕捉着老宅裏任何一絲聲響。
風聲,蟲鳴,老鼠在樓板上跑過的窸窣聲……直到後半夜,我才扛不住睏意,迷迷糊糊睡去。
一夜無事。
第四天,我幾乎是抱着一種僥倖的心理了。也許外婆說的,真的只是嚇唬小孩的迷信呢?也許那天下午,我真的只是聽錯了?
整理工作接近尾聲。大部分東西都打包好了,只剩下西廂房隔壁的一間小書房還沒弄。母親電話裏特意說了,書房裏有些舊書和信件,讓我仔細分揀,別當廢紙賣了。
我深吸一口氣,給自己壯膽,打開了書房的門。
裏面灰塵更大,但確實只是書房。靠牆是頂天立地的書架,窗前是書案,除了紙墨的味道,並無異常。
我埋頭整理,一晃就到了晚上十點多。
腰痠背痛地直起身,想回房打水洗把臉。走出書房門,必經之路就是那條通往西廂房的幽深走廊。
走廊裏沒有燈,只有我屋裏透出來的微弱光線勉強照亮幾步的距離。盡頭的那扇門,緊閉着,門上的漆皮剝落,像一張沉默而衰老的嘴。
我下意識地加快腳步。
就在經過西廂房門口的那一瞬——
“嗤啦……”
聲音無比清晰。
一下,停頓,又一下。
緩慢、執着,帶着一種令人牙酸的澀滯感。正是梳頭聲!是從西廂房裏傳出來的!
我全身的汗毛霎時間立了起來,血液衝上頭頂又迅速回落,手腳冰涼。
外婆的話炸響在腦海——“午夜聽到女人梳頭聲必須立刻矇頭裝睡!”
我連滾爬爬地衝回自己暫住的房間,反手砰地關上門,後背死死抵住門板,大口大口喘氣,心臟快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
“嗤啦……嗤啦……”
那聲音穿透了門板和牆壁,頑固地鑽進我的耳朵裏。
不緊不慢,富有節奏,像一個極有耐心的女人,在夜深人靜時,一遍遍梳理着她的長髮。
我猛地撲到牀上,一把扯過被子,嚴嚴實實地矇住整個頭,身體蜷縮成一團,死死閉上眼睛。
裝睡!就當自己死了!
被子隔絕了部分聲音,但那恐怖的梳頭聲彷彿能穿透一切障礙,直接在我腦子裏響起。
“嗤啦……嗤啦……”
每一下,都刮擦着我的神經。
時間變得無比漫長。我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十分鐘?半小時?或者更久?
那聲音一直沒有停。
而且……它似乎變了。
不再是隔着門板的模糊,反而變得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靠近。
就好像……那個梳頭的女人,正一邊梳着,一邊從西廂房走出來,穿過堂屋,慢慢地……走到了我的門外。
我嚇得幾乎窒息,牙齒死死咬住被角,才能不讓自己尖叫出聲。
“嗤啦……”
聲音停在了我的門口。
死寂。
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
她……就在門外站着嗎?她在做什麼?她是不是……正把臉貼在門縫上,往裏面看?
我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每一根神經都在尖叫。
然後——
“吱呀……”
我抵着的房門,發出極其緩慢的、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門軸轉動了。
有人……或者說,有什麼東西……正在推開我的房門!
我蒙在被子裏,眼睛瞪大到極限,瞳孔卻在絕對的黑暗中什麼也看不見。全身的血液彷彿都凍住了,只有心臟在胸腔裏瘋狂擂動,撞得肋骨生疼。
被子隔絕了視線,卻讓聽覺和嗅覺變得異常敏銳。
我聞到了一股味道。一股陳舊、冰冷,混合着某種劣質胭脂和……泥土腥氣的味道。那味道透過厚厚的棉被,絲絲縷縷地鑽進來,無孔不入。
房門被推開的吱呀聲停了。
它進來了。
我能感覺到。一個冰冷的、充滿惡意的“存在”,就停在我的牀前。
死一樣的寂靜籠罩下來。連窗外的蟲鳴都消失了。
它是在看我嗎?在看牀上這團鼓起的、瑟瑟發抖的被子?
時間一秒一秒地爬行,每一秒都是凌遲。
然後——
“嗤啦……”
那梳頭的聲音,再一次響起了!
近在咫尺!就在我的牀前!
一下,又一下。緩慢,從容,帶着一種戲弄獵物般的殘忍愜意。
它就在我的房間裏!就在我牀邊梳頭!
巨大的恐懼攫住了我,幾乎要把我的理智徹底撕碎。外婆的警告在瘋狂迴盪,矇頭裝睡!裝睡!
我拼命催眠自己,死了,我已經死了,我什麼都聽不見……
可是沒有用。那聲音太近了,近得彷彿能感覺到梳子帶起的微弱氣流,近得彷彿能聞到那枯脆髮絲被梳斷時散出的腐朽氣味。
被子裏的空氣越來越稀薄,我憋悶得快要窒息,冷汗浸透了睡衣,緊緊貼在皮膚上,冰涼黏膩。
就在這時,那梳頭聲突然又停了。
緊接着,我感覺到一股視線。一道冰冷、粘膩、充滿貪婪的視線,落在了我被被子矇住的頭上。
它……對我的頭髮產生了興趣?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我就感到頭皮猛地一緊,像是有一把無形的梳子,狠狠地刮過了我的天靈蓋!劇痛襲來,卻不是皮肉之苦,而是深入骨髓的陰冷刺痛!
“啊——!”我終於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壓抑到極致的短促驚叫。
就在叫聲出口的瞬間,我清楚地聽到,牀前那個東西,發出了一聲極輕極低的……笑聲。
像是嘲諷,又像是得逞的愉悅。
陰冷,溼滑,像毒蛇爬過脖頸。
它發現我在裝睡了。它知道我怕了。
玩鬧結束了。
一股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壓迫感猛地降臨,牢牢鎖定了我。我被子裏原本稀薄的空氣瞬間變得像是凝固的膠水,沉重冰冷,無法呼吸。
它要動手了!
強烈的求生欲在這一刻爆炸開來,壓過了純粹的恐懼。外婆的第三條禁忌像最後一道閃電,劈開我幾乎被嚇懵的腦海——
“若在鏡中看見紅衣新娘,就咬破舌尖噴出血沫!”
鏡子!那面銅鏡!我把它塞進了外婆的舊木箱最底層!
而那個舊木箱……那個舊木箱就在我牀尾的牆角放着!
現在掀開被子逃跑是死路一條!唯一的、荒謬的生機,竟然就是看向那面鏡子,完成那個禁忌的前置條件,然後咬舌噴血!
這是唯一的辦法!賭一把!賭外婆說的是真的!
瘋狂的念頭支配了行動。我猛地掀開被子,連滾帶爬地撲向牀尾的那個舊木箱!
冰冷的空氣瞬間包裹住我,但我顧不上了。我能感覺到那個東西就貼在我身後,一股能凍僵人骨髓的寒意緊追着我而來!
我嘶叫着,手指瘋狂地扒開箱子上層的舊衣服,探底摸索,終於抓住了那個用軟布包裹的長形物體!
扯出來,手抖得幾乎握不住,胡亂撕扯着包裹的軟布。
身後那冰冷的壓迫感已經貼到了我的後腦勺,一股巨大的力量扼住了我的喉嚨,把我往後拖拽!
“咔嚓……”
包裹的布被扯爛了。
那面昏黃的銅鏡,暴露在清冷的月光下。
我被迫抬起頭,目光絕望地投向鏡面——
鏡子裏映出我慘白扭曲、寫滿恐懼的臉。
映出我身後……空無一物的房間。
扼住我喉嚨的力量驟然消失了。
一切彷彿都靜止了。
成功了?它走了?
不。
鏡子裏,我的影像,開始模糊、波動,像水面上的倒影被攪亂。
接着,另一種鮮紅刺眼的顏色,在我影像的身後,一點點暈染開來。
先是鳳冠的珠翠,然後是繁複華美的刺繡,大朵大朵的並蒂蓮和鴛鴦,金線銀線在昏黃的鏡面裏閃着詭異的光。
最後,是一張臉。
一張白得瘮人、毫無血色的臉。嘴脣卻塗得鮮紅欲滴,嘴角咧開一個極大、極不自然的弧度,露出過分潔白細密的牙齒。
她在笑。
一雙眼睛漆黑漆黑,沒有眼白,只有純粹的黑,像兩個深不見底的洞,正直勾勾地透過鏡子,盯着我。
紅衣新娘。
她就在我身後,幾乎與我背貼着背。
而我,在鏡子裏,卻完全看不見她的實體,只能看見她映在鏡中的影像!
巨大的恐懼和鏡中景象的詭異,讓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幾乎停止了運轉。
鏡中的新娘,緩緩地、緩緩地抬起了手。
手裏握着的,正是那把纏繞着枯黑髮絲的桃木梳。
她對着鏡子,開始梳頭。
梳齒劃過她漆黑如瀑的長髮,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動作僵硬而標準,一下,又一下。
然後,她的梳頭動作停住了。
梳子卡在了頭髮裏。
她那雙純黑的眼睛,瞬間從鏡子裏自己的影像,移動到了……鏡子裏我的影像的頭上。
更準確地說,是移動到了我影像的頭髮上。
她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大了,幾乎咧到了耳根,充滿了貪婪和渴望。
她開始慢慢地、用力地,往外扯那把梳子。
鏡子裏,我影像的頭髮,被她梳子卡住的那一部分,竟然也隨之被猛地拉扯起來!頭皮變形,撕裂般的劇痛瞬間從我的頭頂傳來,彷彿那把梳子不是梳在鏡中影像的頭上,而是直接梳在了我的頭皮上!
“呃啊——!”我痛得渾身痙攣,眼淚飆出。
鏡中的新娘,還在用力扯着梳子,一下,兩下,像是要從我頭上生生扯下一把頭髮來!
真實的、撕扯頭皮的劇痛和這超現實的恐怖景象結合,終於沖垮了我最後的理智防線。
外婆的話在尖叫——咬舌頭!噴她!
求生的本能爆發到了極致。
我猛地一合牙關,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咬向自己的舌尖!
劇痛傳來,一股濃郁的血腥味瞬間充斥口腔。
我鼓足最後一口氣,面對着鏡中那張詭異恐怖的笑臉,將滿口的血沫,混着所有的恐懼和絕望,狠狠地噴了出去!
“噗——!”
血沫噴在昏黃的鏡面上,濺開一片猩紅的斑點。
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那些血珠一沾到鏡面,竟像是滴在了燒紅的烙鐵上,發出“嗤嗤”的輕微聲響,迅速變得焦黑,化作一縷縷極細的黑煙消散。
鏡子裏,紅衣新娘那張慘白笑臉猛地一僵。
她那純黑的眼洞裏,似乎閃過一絲極致的怨毒和……痛苦?
她扯着梳子的動作頓住了。
鏡面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劇烈地波動起來,她的影像開始扭曲、破碎。
抓住我頭髮的那股恐怖力量驟然消失。
緊接着,整個銅鏡猛地一震,變得冰冷刺骨,鏡面上的血漬和那紅衣新娘的影像一齊迅速淡去,最終徹底消失。
鏡面恢復了平靜,依舊昏黃,只映出我一個人慘白如鬼、嘴角沾血、驚魂未定的臉。
房間裏那股冰冷的寒意和詭異的胭脂泥土味,也隨之消散無蹤。
彷彿剛纔的一切,都只是一場極度逼真的噩夢。
我癱軟在地,靠着冰冷的木箱,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舌尖和頭頂的劇痛還在持續提醒着我剛纔的真實。
月光透過窗欞,冷冷地灑在地上。
老宅死寂,只剩下我劇烈心跳聲,在空蕩的房間裏咚咚作響。
我不知道那一口血沫是徹底驅散了她,還是僅僅只是暫時擊退。
我連滾帶爬地撲到牀邊,抓過被子緊緊裹住自己,眼睛死死盯着那面已經恢復正常的銅鏡,以及房間的每一個角落,不敢眨眼,更不敢再睡。
這一夜,格外漫長。
直到天光微亮,雞鳴聲隱約從遠處傳來,那滲入骨髓的寒意才漸漸被驅散。
我幾乎是保持着同一個姿勢,僵坐到了天亮。
陽光透過老舊的窗紙,帶來一絲微不足道的暖意。
我顫抖着站起身,第一件事就是衝過去,撿起那面銅鏡,想把它重新包起來。
指尖觸碰到鏡面的瞬間,我猛地縮回手。
那鏡子,竟然還是冰涼的刺骨,彷彿昨夜吸收的陰冷還未散盡。
我咬着牙,用那塊破布胡亂將它包裹了好幾層,塞進揹包最底層,拉緊拉鍊。
然後我開始發瘋一樣地收拾東西,所有行李胡亂塞進箱子,顧不上分類,顧不上整潔。我必須立刻離開這裏!馬上就走!
拖着沉重的行李箱,踉蹌着衝出老宅大門的那一刻,耀眼的陽光幾乎讓我暈厥。
我回頭望了一眼那座黑瓦白牆的老宅。它在陽光下依然寂靜,卻彷彿一張沉默的巨口,剛剛吞噬了什麼,又還在等待着什麼。
我頭也不回地逃離了那個山村,甚至沒有等到班車,花高價攔了一輛路過的黑車,直接回了家。
父母見我臉色慘白、魂不守舍的樣子,嚇了一大跳。我語無倫次地講述了昨晚的經歷,母親聽完,臉唰地一下全白了,一把抱住我,渾身發抖,嘴裏喃喃念着“造孽”“真是造孽”。
父親沉默地去給我倒了杯熱水,臉色無比凝重。
他們信了。他們顯然知道些什麼,卻從未對我細說。
那天之後,我病了一場,高燒不退,夢裏反覆出現那雙純黑的眼睛和鮮紅的嫁衣。足足半個月才慢慢好轉。
關於老宅的一切,成了我們家的一個禁忌話題,無人再提起。那個揹包,連同裏面的銅鏡,被母親嚴嚴實實地鎖進了儲藏室最深的角落,貼上了幾張不知道從哪求來的黃符。
我以爲事情就這樣過去了。
直到很久之後的一個夜晚。
我從一場模糊的噩夢中驚醒,心跳急促,口乾舌燥。
臥室裏很暗,只有空調運轉的低鳴。
我下意識地翻了個身,想繼續睡。
卻突然感到頭皮傳來一絲極其細微的、若有若無的……
拉扯感。
就像有一根頭髮,被不經意地輕輕扯了一下。
我的身體瞬間僵直,血液直衝頭頂。
黑暗中,我猛地睜大了眼睛,呼吸停滯。
耳邊,似乎又響起了那極遙遠、又極近的……
“嗤啦……”
一聲。
梳齒劃過長髮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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