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超能力(五)

我很久沒僞裝正常人了,老子就是有超能力。

我這輩子從來就沒低過頭,只有別人給我低頭下跪的份,因爲我的超能力是:

絕對強大

我是世間唯一的天選,無人可匹敵。我爹在我上小學前就因勞累過度患病死了。而我媽,一個最最普通的女人,沒有把我當成怪物,只是緊緊地抱着我。她教我如何收着力量不捏碎碗碟,她教我怎麼在和鄰居孩子玩的時候不把他們推飛,她教我怎麼活得像一個正常人。我很感謝我媽。

可是這力量終究是一個潘多拉魔盒。初中時,和校霸起了衝突,我忍了又忍,拳頭在褲兜裏捏得咯噠咯噠地響。他準備拽住我的頭髮,我回過神來,卻發現一不小心已經把校霸打飛到十餘米遠外的牆上了,摳都摳不下來。

那個孬種的爸媽哭天搶地鬧到學校,而我被送進了少管所。我媽勤儉持家,砸鍋賣鐵,借遍了八竿子打不着的親戚,才終於湊過錢把我贖了出來,坐在闊別已久的家中那張隨時要散架的小木椅上,母親心疼地塞給我一塊夾着午餐肉的麪包,她自己啃着乾癟的饅頭。嘴裏的澱粉和合成肉變得苦澀時,我才知道:絕對強大也解決不了現實的溫飽。

我媽告誡我的我一直沒忘。成年後,我去當了拳擊手。毫無懸念,我一路碾壓,聲名顯赫,金腰帶拿到手軟。我終於讓操勞了一輩子的老媽也喫上了電視裏的波士頓龍蝦。

她小心翼翼地夾起一塊肉送到嘴邊,說:“這啥呀?又貴又腥,沒滋沒味的,還不如你媽我炒的油爆大蝦。”她笑着,渾濁的眼淚卻止不住往下掉,我拿起紙巾,笨拙地爲她抹去眼淚。

我沒健過身,骨瘦如柴。這樣的詭異反差很快引起了關注,網絡上開始有人分析,信誓旦旦地說我有超能力。身邊忽然冒出一堆巴結的人,諂媚的笑臉,燙金的請柬......金錢、地位、女人什麼都有,唯獨找不到真摯二字。

連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也跑來找我借錢,幾萬塊剛轉完想敘敘舊,就發現微信被拉黑了。我呆呆地抱着手機很久,屏幕的光亮得刺眼。操,你是傻逼嗎?無論從情感還是利益考慮,不都比這爛慫幾萬塊值錢嗎?

那年,我媽去世了。爲了搶頭條,採訪的記者將醫院圍得水泄不通,醫生被堵在外面,生生錯失了黃金幾分鐘。現實有時就是比最爛的公衆號寫出的糞作還他媽荒誕。

我頹廢地跪坐在醫院那冰涼生鏽、佈滿孔洞的鐵椅旁,就像被抽掉空氣的破麻袋。我才發現:絕對強大,也救不了我最在乎的人。

麥克風又懟到我的眼前,閃光燈像發了瘋般閃個不停,蓋過了急救室燈牌發出的紅光。我的心跳越來越快,窒息感扼住了喉嚨,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我喪失了所有理智,緩緩地站起身來......

醫院後來被封鎖了半個多月,而我成了“屠夫”、“瘋子”、“惡魔”,被社會口誅筆伐。在法庭直播那天,面對全國的鏡頭和法官的死刑宣判時,我無情地宣示了自己的力量。

當子彈沒有穿過我的頭顱,撞上我的額頭,扭曲、變形、叮噹落地時,法警的眼神中的不解和震驚,被巨大的恐懼吞沒,雙腿發顫,轉身就想逃離。我抬腳,隨意地踩死了一些聒噪的螻蟻,所有人都明白這意味着什麼。

更高級的存在坐不住了,暗殺、下毒、狙擊,你能想到的和你想不到的輪番上演。沒有用,什麼都沒有用,就像微風吹過山崗。

至此,我已然成了世界的天災。有人表達了恐懼與擔憂,有人隔着屏幕辱罵指責,有人高舉雙臂說這是神蹟。

他們甚至發動了第三次世界大戰,妄圖用全世界的軍隊以量取勝。可笑,我像散步一般漫過槍林彈雨,像呼吸一般吸着毒氣,像拍蒼蠅一般拍飛了導彈。終於,他們準備動用核彈了。

他們殫精竭慮、絞盡腦汁地想誘騙我去無人區。我笑了,主動坐上了他們的直升機,去了撒哈拉沙漠。直升機上鎮守的士兵拿着槍,不敢與我有任何眼神接觸。

當蘑菇雲蒸騰而起,腳下的大地在哀鳴,衝擊波肉眼可見。不愧是人類的終極兵器嗎?耳膜有點疼啊,我掏了掏耳朵。

我掏耳朵的影像傳回,他們徹底放棄了,說什麼“罰酒不喫喫敬酒計劃”。身邊巴結我的螻蟻又如潮水般湧了回來,匍匐在地,歌功頌德。我活得就像真正的帝王,應有盡有,多巴胺像海嘯般一遍遍沖刷着大腦,很快奢靡也變得味同嚼蠟。我找到了更高級的樂子。

十年後,世界上人口已經縮水到僅剩20%。剩下的螻蟻們乞求我,用最華麗的辭藻讚美我,我已經聽膩了。我看着死氣沉沉的世界,心想,留點吧,不然我玩什麼?

當然,如此暴行僅僅憑我一個人是不可能的,十年前我在全世界範圍招募了幾百萬滅蟻人。我應許他們,能帶着家人繼續存活。殺雞都不敢的懦夫們,卻拿起特製的武器,像鬣狗般殘殺同類,可笑可笑。

總有一些不知死活的青年才俊身流熱血,喊着愚昧的口號,搞什麼起義、暗殺。我會私下聯繫那些首領,真正視死如歸、有骨氣的我送他們解脫,但大部分......

當我給他們十輩子都花不完的財富時,那些虛僞的理想煙消雲散,臨陣倒戈的速度令人喫驚,反手屠戮起自己昔日的同伴時,那種狂熱與狠毒比我有過之無不及,看着他們扭曲的臉,連我也不禁脊背發涼了。

我走到哪兒,哪裏就是一片跪伏。我都懂,這哪是虔誠啊,全是恐懼。這種扮神的日子持續多久了?時間對我失去了意義。

直到那天,我鬼使神差地走進一個極其偏僻的避難所,門口負責登記的人頭也不抬,手指敲着桌面,不耐煩道:“新來的嗎?旁邊取號,等叫你去那邊檢查。”

我突然來了興致,多久沒人敢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了?連我自己也不敢相信,我竟真的拿起了那個號,乾澀地擠出了久違到差點忘記了發音的“謝謝”。

看着面前的長隊,煩躁又湧上心頭。排隊什麼的也太蠢了吧,排個屁!我徑直走到了最前面,後面一個大媽瞬間炸了,指着我的鼻子開始罵道:“哎喲喂,現在的年輕人哦,一個個都有沒有素質?給我排後面去。”

她的臉漲得通紅,聲音尖銳刺耳,讓我想起了那枚核彈。大概,很久沒有人平等、毫無掩飾地與我對話了吧。我擠出一個尷尬的笑容,默默地退回了原來的位置。

過完檢查,我走到食物領取處,一個面容疲憊的女人遞給我一塊乾硬的麪包和一杯渾濁的水。我咬了一口麪包,粗糙且難以下嚥,但一絲純粹的麥香與清甜慢慢在我這早被養刁的口腔中瀰漫開來。我抬頭看向那個女人,我不知道,此時我的眼中,是否重獲了人類的溫情。

她無奈地嘆了口氣:“馬上結束了,正好還有多的,給你一個吧。”

我下意識連聲說着謝謝,這時我才注意到她身邊依偎着一個小男孩,他眼巴巴地盯着我手裏的麪包,不滿地嘟囔,說他也想再要一個。她環顧四周,心疼地塞給他一塊麪包,又尷尬地看着我說:“孩子長身體呢,餓得快。”

我沒說話,轉身離開了這個避難所。

路邊,一株野草,煢煢孑立,在水泥地的縫隙中支棱起來,倔強地隨風搖曳着瘦弱的身軀。我蹲下身,細細地看着它。旁邊,一小隊螞蟻搬運着一粒麪包屑,彷彿這世界一切的毀滅與新生,都與它們無關,專注得可笑。

我一把拽下野草。

你以爲我會放過你嗎?我可去你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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