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應我,別在沒人的地方看這篇故事丨不安過敏01


所謂“不安過敏”,其實就是對於生活中詭異事件的敏感體驗。


本系列故事無前後關聯,只是細思極恐風格的新怪談故事合集,故事素材有真實有虛構,爲增添閱讀趣味,就不額外標註來源了。(*如有例外會額外標註)


類似的故事如《照明商店》《暗芝居》等,都是非常好的參照對象。


如果有喜歡這類型故事的朋友,可以轉發給更多的朋友一起閱讀。


當然,要是能多多評論,那就更好了。(笑)


——編輯蕭蕭


1

和大部分寫作者一樣,我也有收集奇聞怪事的習慣。

 

最近整理了一下手頭筆記,發現有些小事相比於加工處理,融入更大的情景,它們大概更適合略作整理,儘量以原樣呈現。

 

也許,大家的日常生活中都有這種怪誕時刻,只是不一定會發展出特定結果,所以才常常被人忽略。它們像某種隱形的蛛網,多數人會從旁邊安全路過,但也會有人慘遭糾纏。

 

(PS:所有故事記錄時都問詢過當事人意願;爲保護隱私,一些細信息有所處理。)

 


2.熱

某一年,父親老同學的兒子來北京上大學,家中長輩囑咐我關照一下。

 

少年叫小鵬,我在老家見過幾次,印象中他話很少,不喜歡和同齡人一起玩鬧,有時間就躲到清淨的地方看書。

 

再次見面,小鵬還是那麼內向,看上去有點心事重重。大約過了一年多,我才發現他還有一個怪毛病,就是極其怕熱。

 

他的穿着永遠比身邊人涼快一個季節,冬天穿春秋季的衣服,春秋季穿夏天的衣服,夏天則找個通風的角落趴着,儘量少動。即便如此,他也常常汗如雨下,呼哧帶喘。

 

熟悉之後,我問他:“你從小就這樣嗎?”

 

見小鵬低頭不語,我便不提了。誰知幾個月以後,他反倒發來信息,說要講一段親身經歷。

 

“在上高中之前,我和大家是一樣的……”

 

小鵬說,他的母校早年以嚴抓紀律著稱,但他入學的時候,校規巡查隊已經解散,職權放給班主任,形成了一種“各班有各命”的奇特局面。

 

如果趕上雷厲風行的老班,這三年基本可以類比有期徒刑,但如果碰巧遇到一位軟脾氣,日子就過得舒服多了。

 

小鵬的班主任黃老師就是個軟脾氣。老太太臨近退休,經常只是象徵性地管一管,學生不聽話,她頂多再絮叨一遍,那點震懾力跟沒有一樣。

 

有人覺得這樣好極了,但小鵬卻非常煩惱。他想努把力爭一爭前途,不願待在一個散漫的環境裏。而且他聽覺敏感,後排幾個同學一到晚自習就開始扯淡,嗡嗡嗡的說話聲搞得他格外煩躁。

 

無奈之下,小鵬想到了一個出格的辦法——獨自去儲物間上晚自習。

 

所謂的儲物間在教學樓頂層,格局和教室一樣,裏面還有閒置的桌椅。雖說頂層每天下午六點上鎖,但幾天前小鵬剛好發現鐵柵門有一部分已經鬆動,他這樣的瘦子是可以鑽過去的。

 

於是這天傍晚,小鵬帶着東西偷偷離開教室,去了頂層。

 

餘暉已盡,光線暗淡,下面的人聲被地板吸乾,這裏靜得像到了另一重時空。

 

奇怪的是,明明已經入秋,儲物間卻依然悶熱,即便開着窗戶,室內也有一股子柴房的味道。

 

一開始,小鵬以爲這是西曬造成的,過一會兒就好了。

 

然而,隨着天色一點點沉下去,無人的頂樓越發空曠和陰森,溫度卻不降反升。不知由來的熱氣湧動翻滾,小鵬的額頭和後背開始冒汗,胸口一陣難受。他拿練習冊當扇子,扇出來的都是熱風。

 

怎麼回事?

 

實在遭不住,還是得回教室,但他剛想起身,後頸突然一僵,當場就動不了了。

 

小鵬回憶說,當時的感受就像醒着遭遇了鬼壓牀,他驚恐至極,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脖子似乎套上了石磨,腦袋完全抬不起來,手腳不停地顫抖。

 

周圍的溫度還在升高,空氣滾燙而黏膩,熱浪一層層推擠過來,汗水浸溼了衣服,心跳沉重地敲擊着身體。

 

啪嗒一聲,帶來的小檯燈被高溫憋壞,小鵬墜入了黑暗。

 

他不知道老黃是什麼時候來的,只知道門口響起了潑水聲,接着頂燈就亮了。老太太提着大掃除用的水桶,一反平時的軟弱隨意,面色鐵青地瞪着他。

 

小鵬呆呆地看着地板上的水漬,猛然發現熱氣散去,他已經能動了。

 

回到教師辦公室,小鵬做好了捱罵的準備,但老黃沉默半晌,忽然問,“咱們學校以前管理很嚴格的,這你知道吧?”

 

“知道。”

 

“那時候,校規裏有一個指標,叫做抬頭率……”

 

老黃說,當年校規巡查隊會在晚自習時間出動,故意在走廊上發出聲響,然後看一個班有多少學生抬頭張望。在他們的理論中,專心學習的人根本不會聽見雜音,所以抬頭的學生越多,班級的紀律排名就靠後。

 

紀律排名和班主任的績效掛鉤,所以那幾年,老師們都在想方設法地訓練學生。常見方法之一就是放煙霧彈,比如老師在門口說“某明星來了!”“剛纔地震了!”“好像有賊!”然後把聞之抬頭的學生叫出去臭罵、重罰。

 

雖然過程很費勁,但多數學生最終適應了,往桌前一趴,天打雷劈也不再抬頭。當時的校長對此非常滿意,還聯繫省教育報做了正面報道。

 

直到有一年,一個雜工偷偷在頂樓抽菸,不小心引發了火災。

 

其實大火併沒有很快堵住出路。但當時正好是晚自習時間,多數學生沒有理會走廊上的雜音,直到濃煙湧入教室,火勢已經不受控制。

 

“後來呢?”小鵬聽得心驚肉跳。

 

“教學樓做了大規模修復,班級和辦公室全部重新安排……傷亡最慘重的那個班改成了現在的儲藏間。”

 

傷亡慘重具體是什麼意思,小鵬沒敢問。

 

很快,頂樓換了新的鐵柵門,而且加了雙重鎖。小鵬當然也沒在晚上進過儲物間。只是從那以後,他落下了一個怕熱的怪毛病。

 

小鵬說,汗流浹背的時候,他一低頭,耳朵裏就全是回聲,像有很多人圍在身邊,他一起喘息、煎熬。

 


3.怪痛

 

寧寧是我上學時認識的朋友,上班之後一度不再閒聊,直到前年才恢復聯繫。

 

隔了這麼久再聚,少不得要吐槽一下工作。我們不在一個行業,卻都覺得壓力山大。寧寧加班比我還多,經常大半夜才從辦公樓出來。

 

生活太單調了,但凡有一點調劑,人都能快樂起來。某一天,她被領導派去和銷售部同事一起出外勤,寧寧在心裏久違地歡呼了一聲。

 

當時,她還不知道自己即將遭遇什麼。

 

他們的任務,是去甲方單位談一些關乎價格調整的項目細節。寧寧作爲技術人員,可以只參與前兩場會議,到了最後銷售負責講價,她便回到會客室,難得地當了一小時閒人。

 

就在她悠然觀景的時候,一個條狀物突然掠過視線,那一瞬間,寧寧只分辨出了一雙眼睛,眼球突得像是要掉出來。下一秒,樓下便傳來沉重的撞擊聲和尖叫。

 

甲方單位有一個員工跳樓了。窗邊的寧寧剛好對上了他的目光。

 

外勤回來的第二天,她開始出現不明原因的劇痛。

 

第一次發作是在辦公室,寧寧正要回工位,突然就站不住了。左腿像要裂開一樣,疼痛如同骨頭縫裏鑽出的火蟻,成羣結隊地咬噬着血肉,她倒在地上,暈了過去。

 

幾個同事把她送去了醫院。然而到了急診一檢查,各項指標都正常。折騰了一上午,劇痛暫時緩解,醫生說她可能就是受了驚嚇,建議休息三天。

 

回來把情況一說,領導破例給她批了三天遠程辦公。

 

那三天,寧寧只能直撅撅地走路,左腿但凡有一點磕碰,都要馬上倒在地上緩半天。劇痛間歇性發作,毫無好轉的跡象,她被折騰得精神萎靡。

 

偏偏這個時候,HR打來語音,不鹹不淡地“關心”了兩句,又說,你已經看過了醫生,沒有查出什麼問題,以後還能得到重用,如何如何。

 

這是明顯在催她到崗了。

 

實在說不過人家,寧寧只能妥協。她安慰自己,回去看看也好,如果真的沒什麼大事,這次應該和以往耳鳴、腹瀉、重感冒之類的小病一樣,熬一熬就過去了。

 

結果非常糟糕,寧寧不僅遭了大罪,還因爲滑稽的走路姿勢招來了議論。發作的時候,她常常連椅子都坐不住,苦苦熬過疼痛,才發現自己渾身冷汗地躺在地上,一抬頭就對上看熱鬧的目光。

 

不過,友好的人也是有的。送她去醫院的同事提醒她,急診醫生提過一嘴,說萬一真是什麼怪病,那就得去門診找專家。

 

寧寧心裏一陣發涼。這麼久都沒有好轉,確實已經不能用受驚嚇來解釋了。

 

她顧不得HR的臉色,直接請了三天假,想方設法搶號,在三甲醫院內科、外科和疼痛科都約了專家。

 

結果折騰了一大圈,還是什麼也沒查出來。即便有一次,她在診室裏疼到說不出完整的句子,專家看她的眼神依然充滿狐疑。

 

回去的路上,寧寧腦子一團漿糊,心裏全是委屈和恐慌。

 

查不出問題,就沒辦法醫治。查不出問題,某些人必然會認爲她在裝病,再這樣下去不出三個月,她的工作就要泡湯。到時候沒了收入,病痛還解決不了,她會怎麼樣呢?

 

恍惚之中,寧寧沒有看路,被經過的車子一下撞了出去。

 

她傷得很重,左腿當場就斷了。萬幸的是,沒有出現無法解決的問題,經過漫長的治療,寧寧最終痊癒了。

 

不過,就在被撞以後,那種莫名其妙的疼痛消失了——不止如此,在治療初期最難熬的一個多月裏,寧寧就跟個沒事人一樣,完全沒感覺。

 

仔細回憶一下,怪痛從出現到消失,似乎也就是一個多月的時間。

 

又過了一年,寧寧在大街上偶遇了之前的甲方對接人。對方大方承認已經離職,還跟寧寧講了不少原單位的八卦。

 

說着說着,就說到了那個墜樓的人。甲方對接人說,那個人當時生了怪病,每天頭疼到滿地打滾,就是查不出到底怎麼了……

 

寧寧愣住了。

 

直到今天,她依然有一個疑問:那個人如果再忍一忍,熬過一個小一點的災禍,是不是就不用墜樓了呢?還是說墜樓之於他,就像車禍之於她,終歸是逃不掉的?

 


4.不速之客

 

常老師是我在上一份工作中認識的熟人,精通野生動物拍攝,這件事是他告訴我的。

 

常老師有個師弟叫大齊。某年冬天,大齊臥室的空調外機被高空拋物砸了一個洞。說起來很氣人,但那臺空調本來就不行了,再加上更換的事不怎麼緊迫,大齊也就沒放在心上。

 

直到次年春天,他纔想到要仔細查看。這一看不要緊,洞口冒出了幾張小尖嘴,對着天空嘰嘰嘰地叫。

 

大齊很興奮。他早就聽說過,有些野生鳥類會到空調外機裏築巢,可惜的是,窗戶外側的裝飾性小圓臺容易積水,所以空調架子向右錯開了一段距離,沒有和窗口對齊。手機鏡頭無法以更直接的角度窺探機箱內部,所以拍不到雛鳥的全貌。

 

他找到了一個簡易的小型攝像頭,試着架在牆上拍攝。但因爲光線的問題,搞來搞去還是不盡人意。

 

運氣差了點,大齊有些失落。

 

不過,畢竟近水樓臺,他有事沒事還是會去窗邊張望一番,想着等小鳥長大一些,說不定就能看到它們從洞口探出腦袋。另外,他也很想看看大鳥長什麼樣,具體是什麼物種。

 

有天週日,大齊哪也沒去。然而直到天黑,他守得身上肌肉都發酸了,也沒有聽到大鳥回來,既沒有叫聲,也沒有起飛和降落的動靜。一些猜測從頭腦中閃過,大齊對雛鳥更加牽掛了。

 

正好那段時間,小區突然陽了幾個,不能再隨便出入。他便申請了遠程辦公,抱着筆記本電腦待在臥室裏,工作累了就瞧瞧那幾個小東西。

 

漸漸的,雛鳥的膽子似乎變大了。除了小尖嘴,有時也會探出毛茸茸的後腦勺。有一次運氣好,大齊短暫地看見了一隻眼睛,是罕見的暗紫色,瞳仁則是一種難以形容的細長圖案。這讓他大受鼓舞,都恨不得長在窗臺上了。

 

只是,先前的肌肉痠痛,似乎落下了些許毛病。

 

盯着洞口的時候倒沒什麼,但回到屋裏,他總有種暈眩感。不僅如此,大齊還時常感到筋疲力盡,就像剛剛爬山攀巖過一樣。稍加留意之後,他驚訝地發現,每天觀察雛鳥的次數越多,這種身體上的反應就越強烈。

 

按常理來講,過於興奮和緊張的時候,人是容易肌肉緊繃的,放鬆之後也會有疲勞感。但看看小鳥,按說不至於如此。這樣一琢磨,大齊隱隱覺得,情況好像有點詭異。

 

這原本只是一閃而過的想法,直到幾天後,發生了另一件事。

 

那天,大齊正聚精會神地關注着洞口,突然聽到桌上有什麼東西掉了。他下意識往屋裏看了一眼,轉過頭卻驚出了一身冷汗。

 

不知什麼時候,他的一條腿已經邁出窗口,踩在了外面的小圓臺上。

 

大齊完全不記得自己有過如此作死的舉動。這裏是十樓,他根本不敢往下看,哆哆嗦嗦地爬回了屋裏。

 

心知不妙,大齊一連好幾天沒敢睡臥室。

 

大約熬了一週,某天早上,外面突然傳來沉悶而暴躁的撞擊聲,震得四壁搖晃,吊燈都差點掉下來。鬧了得有半個小時才恢復平靜。

 

大齊一步一停地回到臥室,靠近窗口。舊空調外機已經裂成兩半,部件一覽無餘,全都被擠壓得不成樣子。

 

在一片狼藉之中,他看到了已經慘不忍睹的攝像頭。

 

大齊拿回設備,幾經波折,找人恢復了內存。自動拍攝的視頻大部分黑糊糊的,他檢查了很久才發現幾秒鐘的例外。一個東西從上方慢慢移下來,畫面裏有了光亮。大齊仔細辨認,竟然發現那是一隻毛乎乎的大手。

 

肯定不是人的手,但確實跟手的形狀類似。手指極爲短粗,末端又大又圓,指甲尖且厚,像鳥嘴一樣。有些地方有斑禿,依稀可見粗糙的暗紫色紋路。和手連接的部位很長,在機箱裏像蛇一樣扭動爬行。

 

幾秒後,畫面又黑掉了。他最終也沒有看到那個東西的全貌。

 

但他轉念一想,就算真拍到了,怎麼就能確定那是真正的全貌呢?看着那個東西的時候,大齊都不能保證己的腦子一定是清楚的。

 


5.樓道里

 

這個故事發生在一家研究所,我的校友小洪曾經在那裏讀研。

 

說是繼續唸書,但那幾年跟苦逼打工也差不多,無非是白天干活做實驗,晚上加班弄論文,偶爾得空出去溜達,想買東西卻發現沒錢。

 

唯一不錯的,是所裏的小公寓。在那麼好的地段低價住上沒有大毛病的房子,這是多少打工人想都不敢想的事。

 

不過,沒有大毛病,不等於沒有毛病。

 

小洪剛來就聽說,公寓的樓道照明非常垃圾。之前有學生摸黑回去,走了好幾圈都沒找到自己的門牌號,還有學生在樓梯上絆倒,摔得身上青一塊紫一塊。後勤部也不管,總說“換了也沒用”

 

他本來沒太當回事,直到第一次深夜回公寓,才知道這裏頭的厲害。

 

那樓道里是真的黑如地獄。並不是所有的燈都壞了,但管用的燈只能照亮很小的區域,離開光亮邊緣,只需走個兩三步,墨色就會吞沒一切。拿出手機當手電筒,能照亮的區域也非常有限。

 

黑暗至極,難免壓抑,小洪甚至感覺腿腳沉重,有些邁不開步子。更讓人心裏發毛的是,餘光裏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動。但想到這麼黑啥也看不清,他只能強忍住不適,一邊繼續走,一邊豎起耳朵。

 

漆黑的樓道里只有他自己的腳步聲。

 

平安到達宿舍,小洪鬆了口氣。他想,可能是自己一個人太害怕,胡思亂想了。

 

於是,下次再趕上深夜回公寓,他便約了住在同一層的兩位兄弟一起。

 

一開始,三個人聊聊天、吹吹牛,氛圍確實好多了。但漸漸的,閒談顯得越發喫力,他們好像同時腦子不夠用了,每說幾句,就會集體沉默半分鐘。

 

不知走了多久,小洪的視線邊緣又有了動靜。他正猶豫要不要說出來,一喊同伴的名字,才發現那兩位竟然不見了。

 

往前看,燈光極爲遙遠,往後看,長長的樓道彷彿通向怪物的口腔。小洪頓時脊背發涼,跳起來就跑,差點摔一跤。

 

事後,他正想問另外兩人怎麼回事,他們反倒先來質問他。一對信息,每個人都說自己走得好好的,突然發現其他人不見了。也不知道是三個人都在附近,只是互相沒看見,還是另有原因。

 

但有一點大家都同意,樓道的問題,還是得靠換燈具來解決。憑着一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勁頭,他們給領導寫了意見信。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上頭不僅回覆了,還承諾儘快給公寓換一批新的樓道專用燈。

 

過了一陣子,燈換好了。但新燈走到了另一個極端,它們太亮了。

 

這些燈基本是整夜整夜地開着,照得全樓道亮如白晝。這下即便是走在光裏,也一樣感覺怪怪的了。因爲眼睛老是被晃,小洪的視線邊緣還是不乾不淨,又因爲想要低頭避開強光,他依然重心下移、腳步沉重。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小洪很氣憤。研究所好像不是在解決問題,而是在耍賴——不是嫌暗嗎?來看看這個能不能把你們閃瞎。

 

但氣憤過後,他又覺得不太對勁。人眼對光線是有適應能力的,樓道那麼長,無論怎麼想,也不應該從進大門到進宿舍,一路上都覺得晃眼吧。

 

那始終在余光中動來動去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呢?

 

當天晚上回公寓的時候,小洪滿腦子都是這個問題。他的情緒在恐懼、煩躁和好奇之間來來回回,最終停在一個想法上:反正現在樓道亮得很,我還有什麼好怕的?

 

於是,當視線邊緣再次出現異動,小洪飛快地轉過頭,盯住了旁邊的牆壁。

 

他看到了一片黑色的東西,那是他自己的影子。

 

到了這裏,小洪應該自嘲地笑笑,繼續往宿舍走了。但是並沒有,因爲那影子並非按照常理,顯示出他側身行走的輪廓,而是完全轉過來,正對着他。

 

就在本體愣住的片刻,它自己轉了回去。

 

那一瞬間,小洪想到,影子和本體的腳是連在一起的。

 

他不敢再住公寓樓了,試着出去找過幾次出租屋,又因爲這樣那樣的問題,總是住不久。最後,小洪索性到實驗樓打地鋪,還被大家戲稱爲“赤腳大仙”。

 

他想辯駁,但看着同學們那副啥也不知道的神情,又覺得無從開口。

 

他們這一波研究生,大部分還是正常畢了業。只是那兩位曾經和小洪一起回公寓的兄弟,一個在宿舍生了場大病,另一個被樓道里的雜物絆倒,磕了腦袋。兩人都過了很久才恢復,不得已辦了延期畢業。

 

他們原本都是活潑外向的人,痊癒之後卻性格大變,很快就跟同學們疏遠了,畢業後更是再無聯繫。

 

至於那些燈,不出三年,它們也變得破破爛爛和以前的舊燈區別不大了。

 


6.眼睛

 

我的老鄉孫姐突然搬家,離開自己的房子,另找公寓租住了。

 

誰都知道這年頭買房有多費勁,他們兩口子不可能無故瞎折騰。再加上那陣子孫姐臉色很差,我們便猜到這裏頭可能有什麼大麻煩,但當事人三緘其口,我們也不好纏着問。

 

一次聚會上,大家喝了點酒,孫姐終於說出了實情。

 

“估計你們都不能信,”她盯着面前的杯子,喃喃道,“我們之前那個房子裏,長了一種怪東西……”

 

事情要從半年前講起。

 

某個週末,他們一家三口一起逛超市。兒子噹噹忽然手舞足蹈地跑向水果區,嘴裏嚷着,“眼睛!眼睛!”

 

原來是西瓜上貼了眼睛貼紙。這是超市促銷的常見方法,大人可能並不在意,但小孩會覺得很有趣。

 

“爸爸媽媽,我們要這個吧!”噹噹央求道。

 

那西瓜有點貴,他們本不想買,架不住孩子一個勁兒地要。挑的時候,噹噹還特地叮囑,“要這個!這個眼睛亮亮的!”

 

當時沒太在意,後來再想起這句話,孫姐只覺得渾身發涼。

 

西瓜很快就喫完了,噹噹把貼紙揭下來玩了很久。

 

幾天後的一個深夜,孫姐起來上廁所,經過廚房的時候忽然感覺怪怪的。她在黑暗中張望了一番,沒有發現什麼,異樣感卻沒有消退。

 

那就開燈瞧瞧吧。適應亮光之後,孫姐纔看出冰箱上多了一對眼睛。她認出那是貼紙,想都沒想就摳下來扔了。

 

第二天,孫姐把兒子叫到跟前,“噹噹,媽媽是不是跟你說過,不要的東西應該放在——”

 

“垃圾桶裏。”

 

“對。所以你玩完了西瓜上的眼睛貼紙,也要好好丟掉,不能貼到冰箱上,知道嗎?”

 

“我沒有。”

 

“媽媽都看到了哦。不可以說謊。”

 

“真的沒有!”噹噹委屈地喊道,“那個眼睛我還要呢,貼到我的小燈上了,不信你去看嘛。”

 

孫姐立馬起身驗證,沒想到噹噹的小夜燈上真的貼着眼睛貼紙。驚詫之餘,她只能承認自己看錯了。

 

又過了幾天,姐夫突然在家裏崴了一跤。孫姐回去一看,老公左腳腫得高高的,臉色非常難看。

 

“怎麼搞的?”

 

“下班回來看到一個賊影,我衝過去制服他,結果一腳踢空了。”

 

“那賊呢?”

 

“後來發現不是賊,是那玩意兒。”姐夫揚了揚下巴,孫姐轉過頭,發現客廳門口的衣架上多了一對眼睛——又是那個貼紙。

 

這回孫姐多了個心眼,先去了孩子臥室,小夜燈上的眼睛還在。她想了想,拿着小夜燈回到客廳,赫然發現家裏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對眼睛貼紙。

 

這就明顯不對勁了。

 

夫妻倆最近都沒買附贈眼睛貼紙的東西,親友也有一陣子沒來家裏坐了,噹噹還不到學齡,更不可能不聲不響地搞這麼一出。就算弄得來貼紙,他也夠不着那麼高的衣架。

 

孫姐的心懸了起來。她立刻把家裏裏外外翻了一遍,又從犄角旮旯裏找到好幾對同樣的眼睛貼紙,有的伏在窗簾上沿,有的躲在桌子後側,有的縮在水槽邊緣,還有一對眼睛就貼在主臥室的大牀下面。

 

即便是被撕了下來,它們似乎依然在盯着她和家人,眼神黑洞洞的。

 

那天噹噹在奶奶家,姐夫立刻打電話過去,讓老人留孩子多住一週。孫姐果斷約了個鐘點工,幫着一起徹底打掃了一遍,扔掉了好多東西,最後還找人加固了門窗。

 

雖然噹噹回來以後鬧了幾天脾氣,但是往後很長一段時間,家裏沒再出過怪事。

 

本以爲事情結束了,誰知兩個月後,噹噹突然病倒。孫姐請了假守在兒子牀頭,她附耳過去,聽了很久才確定,高燒不退的當當嘴裏反覆唸叨着——

 

“白天……亮亮的……晚上……亮亮的……好多……亮亮的……噹噹也要……亮亮的……”

 

孫姐想起了那天在超市的情景,當場就哭了出來。

 

她立刻把老公叫了回來。兩人又一次把家裏翻了個底朝天,卻一無所獲。正當兩人面面相覷,開始自我懷疑的時候,孫姐忽然靈光一閃,迅速找出工具,劃開了小臥室的牆紙。

 

牆紙翻開的那一刻,夫妻倆頭皮一麻,後面的牆壁上密密麻麻地貼滿了眼睛。平面的黑眼仁嵌在髒兮兮的眼白裏,似乎隨時都能詭異地轉起來。

 

“你們以爲這就完了嗎?”講到最後,孫姐的聲音已經有些嘶啞,“後來我們也翻開了其他房間的壁紙,那東西長滿了整個房子。”

 

住進新家以後,噹噹慢慢康復了。

 

那套房子低價轉讓掉了,孫姐特意囑咐了中介,不要賣給有孩子的家庭。

 

這件事大家沒再提過,只是從此以後我們都不買帶貼紙的水果了。

 


7.生物鐘

 

這個故事來自阿文。他自稱是我的前同事,在流程部門工作,但我沒什麼印象了。

 

不可否認的是,我早就加了他的微信,只是之前沒有互動過。某天,他突然發來信息,先說他已經知道了我的筆名,然後就提出要給我講一個“職場怪談素材”。我差點以爲自己碰上了什麼莫名其妙的奇葩。

 

當然,我最終還是回了他的信息,主要是出於好奇。據我所知,流程文員的工作重複性很強,每天就幹那些按部就班的事情,他們遇到怪事的概率似乎並不高。

 

但阿文卻說,等他講完,我就明白了。

 

某個工作日,阿文正像往常一樣整理文件,忽然一轉頭,看到旁邊的工位上擺着一個怪物娃娃的手辦。

 

“嘉嘉,你又買新手辦了?”他隨口一問。

 

“哪有啊。我剛買了這個怪物娃娃,錢袋子已經癟掉了。”

 

這就怪了。阿文記得上週三,另一個同事不小心把嘉嘉的怪物娃娃給摔壞了。當時兩人吵得不可開交,還是人事介入,事情才平息下去。

 

“你沒買過第二個怪物娃娃?”他再次確認。

 

“當然沒有,”嘉嘉皺了皺眉,“這個手辦脫銷好久了,且不說我沒錢,有錢也買不了啊。”

 

阿文沒再多問,但他長了個心眼。每天早上開工前,他會先看一眼嘉嘉桌上的手辦。

 

兩週過去,怪物娃娃一直在那兒,沒有任何異常。阿文心想,可能是自己記錯了。但就在他即將放棄觀察的時候,嘉嘉的工位空了。

 

“嘉嘉呢?”他問人事。

 

“公司勸退了。”人事說,“前兩天她不是因爲一個手辦跟老何吵架來着嗎?上頭覺得兩個人都很麻煩,索性全弄走了。”

 

阿文傻眼了。

 

回到工位,他把事情捋了一遍,這才明白過來:他真正應該每天看一眼的,不是什麼手辦,而是電腦裏的日曆。

 

又過了一週,阿文終於確定了事實,他的時間錯亂了。

 

別人是按順序過日子,而他是跳着過日子。在他的時間線裏,上週三可能是明天,下週五可能是上上週一,日期打亂,隨機出現。

 

阿文瞬間想起了一部日本小說,裏面的主人公也有類似的症狀。但那個人是大腦功能受到了損傷,自己好端端的,怎麼也這樣了呢?

 

這麼奇怪的事,醫生都沒有聽說過,他只能繼續觀察。

 

大約半年過去,他總結出一些規律。

 

第一,日期的跳躍並不是完全隨機的,一般不會超出三個月的範圍。

 

第二,休息日不會變成工作日,除非當天公司正好安排了加班。

 

第三,儘管聽上去很不方便,但他還是按部就班地過下來了,沒有被任何人發現。

 

阿文總覺得這一切的背後還藏着深層的邏輯,但他一直沒有想通,直到有一天,他聽到同事在茶水間談論一則和大腦有關的趣聞。

 

大腦傾向於屏蔽過於熟悉的事物,把注意力留給新鮮的經歷。如果你每天早上都會開窗戶,那麼經年累月下來,開窗戶於你就會成爲一種近乎機械的行爲。你只知道自己開窗戶了,而不會記得任何細節。

 

這剛好能解釋爲什麼隨着年齡的增長,人會感覺時間越過越快。對小孩來說,世間萬物都是新奇的,每一刻都要全身心體驗,而大人看什麼都習以爲常,自然就心不在焉,又因爲總想不起來前陣子經歷的細節,所以更容易覺得時間無緣無故就沒有了。

 

阿文想明白了。

 

他每天的工作就是整理文件,複印、打印、存檔、蓋章。他不需要多麼瞭解文件的具體內容,也不需要知道爲什麼A類文件要蓋紅盒子裏的章,B類文件要蓋白盒子裏的章,所有的規則在他入職之前都已經定好了。他過的就是機械化的日子。

 

對他而言,上週二也好,這週三也好,下個月六號也好,統統都是一回事。就算時間錯亂,也並不會影響他做事。長年累月下來,他的大腦也認爲日期順序不再重要,等他發現不對的時候,這個功能幾乎已經完全退化了。

 

至於三個月的範圍,那是因爲每個工作季度的界限大概是三個月。

 

確認真相之後,阿文並沒有想象中難過。相反,他很快接受了現實。

 

“我知道不是隻有我才這樣,”最後,他對我說,“這個城市這麼大,每個寫字樓都有很多小文員,看着體體面面的,其實腦子已經壞了,這就是我們的命。”

 

他又說,“在別的部門看來,我們這些人就跟機器一樣,一句‘流程那邊的’就給概括了,你們一般也不怎麼記得我們誰是誰。”

 

我不知道這話該怎麼接。

 

但我可以確定,其他部門肯定也有時間錯亂的人。特別值得一提的是,我懷疑前司有一個大高管問題比阿文還要嚴重。

 

真正詭異的是,他們症狀相似,病因卻相反。


-END-

作者|喵頭鷹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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