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我的父親——那是我永遠無法逾越的高山

       今天是2025年11月12日,是我父親去世的一週年,從父親墓前歸來,心裏久久無法平靜,我回望我父親的一生寫下此文紀念我的父親,一個普通的男人。

      父親是一名70後,出身於農村又是長子的他被早已被家庭寄予厚望,在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一個家庭無法有多名孩子一同上學的時代,我父親的母親也是我的奶奶拼死拼活將家裏的兩個小孩送上了小學。但終究被家庭所困,父親和姑姑小學畢業以後家裏再也支撐不起兩個孩子的學業只能送一個孩子上初中時,我的奶奶便送父親去讀了初中。

       我作爲後人也是從我的父親口中得知他們的故事,至於他們的當時的心境如何我也不得而知。或許當時奶奶、父親和姑姑也默許了這件事。父親也很爭氣,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農村孩子升學率極低的情況下,父親憑藉自己的骨氣考上了高中,在高考也考上了大學。但是大學高昂的學費再次爲難住我們這個普通的農村家庭,奶奶說哪怕家裏借錢也要讓父親讀完學業,但是父親深知自家的不易,放棄這個機會,便去學了一門手藝進入社會工作了。

       我曾經問過我的父親,我說爸爸你後悔當初你沒有讀上大學嗎。父親只是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

       2002年,在他人的介紹下,我的母親和父親相遇相知,步入了婚姻的殿堂,2004年我便出生了,我的到來給我家添上了濃墨重彩的歡喜,正以爲幸福會一直持續下去的時候,命運卻跟大家開了一個玩笑——2006年我的爺爺突發車禍去世了。

       麻繩總挑細處斷,爺爺去世時我年僅兩歲,時年尚小的我也不懂得生離死別的重量,也沒記住太多細節,只留下那段時間大家步履匆匆的身影以及火葬場處我抱着父親大腿看着父親滿臉淚痕的記憶。那是似乎是我記憶中父親第一次流淚。

       安排完爺爺的葬禮後父親似乎又開始爲了家庭奔波,爲了家庭能夠有更好的生活,父親總是拼命的工作,似乎缺失了對於家庭的呵護,母親也抗不下家庭的責任,便向說出了想與父親分開的意願,對此父親還與母親爭執許久,當時年紀尚小的我看着他們的爭吵也無能爲力。在2008年,我見證了父母的別離。

       父母分開後,父親由於工作上的原因無法看護年紀尚小的我,便將年僅四歲的我寄養在了奶奶家自己在外打工。回憶當初,我十分黏着父親幾乎要到寸步不離的底部,父親也是哄着說去外面買點東西,一會就回來。可是這一走就是許久。

       父親心裏總是牽掛着我,節假日一有空就會開車回來看我,雖然每次相處不久,但能與父親見面就是我小時候最爲開心的事情。曾記年少時,奶奶家裏只有一臺老座機,每次有人打來電話時刺耳的聲音都會迴盪在房間裏,但仍是這樣,我也總是第一個接起,父親常常會打來電話,我也沒有當初那般哭鬧的姿態,因爲我知道,父親仍在。

       2015年,又是一年中秋,今年父親並未說是否回來,姑姑便回家與奶奶過中秋。晚許,姑姑和奶奶在廚房裏準備晚飯,我坐在桌前寫着作業,正當我以爲這只是一個普通的中秋時,一個不幸消息再次往我身上潑了一盆冷水——父親出車禍了。

       這個消息是姑父帶回來的,是車禍現場的好心人用父親手機打給了姑父傳遞了這個消息。得知了此事,姑父和奶奶便急忙前往了現場,留下了姑姑照料她的女兒——我的表姐和我。我記得那晚到了醫院以後姑父說父親受傷得很嚴重,姑姑流着淚輕輕撫摸着我的背部說了沒事也說着菩薩保佑之類的話。但似乎老天爺也沒有把事情做絕,雖然耗光了父親這幾年來的所有積蓄,但父親從鬼門關撿回了一條命。

       父親在ICU的那段時間我在姑姑的陪伴下看望過父親一次,當我看着父親因手術而凹陷的頭時心裏有種難以言說的滋味,或許是心理作祟或者時年尚小的我尚未忍受醫院刺鼻的酒精味,我便早早離開了ICU。

      父親出院時也尚未康復,甚至還不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彼時的我還在上學,下午回到家以後,父親便在家門口等着我回家,拖着疲憊的病體,伸出他的雙臂與我緊緊相擁。

       後來,家裏花錢爲父親補上了頭骨,父親也再也不用戴着帽子出門了。此後數年,父親雖反應不如以前,但是爲了生計,仍然奔波之外,雖無大富大貴但仍三餐溫飽、家庭安康,平淡的日子也別無所求。

       但是命運總是會戲弄着認真生活的人,父親因車禍手術留下了後遺症——癲癇。這種病無法預測隨時會發病,患者發病以後意識不清無法自主行動,正應如此父親求職之路屢屢碰壁,我常常擔心父親會因此發生意外,常常叮囑父親按時喫藥。

      但10年前的子彈仍舊正中眉心退無可避。2024年11月12日晚,父親癲癇發作突發意外去世了。

      我記得那天雨很大,我在學校排練我的演講比賽,晚8時許,不知爲何莫名感到心慌,我便從錄播室裏走了出來看着那片早已被烏雲遍佈的天空,心裏已經放空,緩解那份莫名其妙的心慌感,快9時許,我拿出手機看見了幾個姑姑打來的未接電話,我撥了回去,他們告訴我,父親突發意外去世了。

       從小到大我並未感受到至親之人離世之痛,至少從我記事起,也並不知道這是何種感覺,但是那天我深深感受到了至親之人離世的滋味,我放棄我的演講比賽我走回了宿舍,一個人站在陽臺上眺望遠方,心裏似乎不願相信這一切,放聲大哭了一場,近幾年來我哭得最傷心的一次。第二天我便匆匆趕回了家,姑姑在門前等着我,眼裏也泛着淚花,我也壓抑不住我心中的情感與姑姑緊緊相擁在了一起,就正如十年前父親抱着小小的我一般。

       回到家時已是正午,招待完賓客以後我望着雜亂的靈堂和那個我曾經最摯愛的人躺在那,我心裏五味雜陳,我以爲我會哭,可是無論如何也哭不出來,直至安葬了父親。我以爲是我絕情,但是回想起來還是會一個人默默哭泣,並不是我不想哭,是因爲我明白,我未來要成爲了家裏的頂樑柱,我不能展現自己的軟弱給親人看,此刻我頓悟,我也想到爲什麼十幾年來從我記事起我沒有見過父親哭過一次。

       晚上守靈時,本該我承擔的責任但姑姑與奶奶仍舊與我一同。我們這裏每年正月初一,會上山祭祖,由後代承擔這份責任。奶奶突然提起了這件事,我十分不解,爲什麼在這個時候提起這件事。奶奶說,今年初一你的爸爸叫你一同去上山,但是你睡懶覺沒有去,你爸爸也是慣着你,也沒有叫醒你任由着你去,晚上的時候你的爸爸還是偷偷的哭,他說怕他走了以後沒有人去看你的爺爺和祖祖。奶奶說完我心裏五味雜陳,我再次望向冰棺,裏面的人雖然不能說話但是我父親所想傳達的意志我也知曉。

      那叫傳承。

      我是父親的獨子,母親離開我和父親後,父親怕我無法接受,所以並未再娶,一個人在外打拼度過了十餘年一個人的時光。父親小時候總是會帶着我上山祭祖,隨着年歲的增長我也不願早起,上了大學以後就再也沒有跟隨父親去看望先祖。小時候我問過父親爲什麼大家都要在初一這天上山呢,父親說了一句讓我一輩子的無法忘記的話:因爲你沒有見過裏面的人,我們要讓後人記住還有這個人。時年尚小的我還未理解其中深意,只當是父親應付那個小小的我。

       2025年正月初一,這次我早早起身準備香燭紙錢,奶奶說她不能跟着我一起祭拜我的父親,因爲我的父親是她的小輩,她去會亂了輩分,所以讓我跟着姑姑去。在上山的路上,姑姑說,她只有這一年會陪着我上山,教會我這些我本該承擔的責任。我便與姑姑先去了爺爺的墓前,姑姑先行祭拜,看着姑姑流露的眼神我又想起了父親。隨後去到了父親的墓前,我似乎又想起了父親的那句“因爲你沒有見過裏面的人,我們要讓後人記住還有這個人”。此刻,我真正感受到了家庭教育的具象化,或許再許多年以後我也會有子子孫孫,或許他們也會問起同樣的問題,興許我也會說你只是沒有見過裏面的人。在此刻,傳承一詞在我心中真正的具象化了。

      我接受了離別,卻又止不住思念。

      父親是我一生的人生導師。父親出生在農村,奶奶對於他寄予了厚望,而奶奶也是信奉“黃金棍下出好人”的話,父親小時候沒有少挨奶奶的毒打。但是父親對我不同,父親給了我無限的愛,父親很少打罵我,總是用着最溫柔的話鼓勵着我前進,他只是不希望我步他的後塵。他總是用自己的實際行動來告訴我人生哲理。

     父親很愛下中國象棋,父親也教會了我象棋,父親也總是拉着我跟他一同對弈,即使是在他出事以後。父親總說下棋跟做人一樣,當你決定怎麼走下一步的時候就要思考這步也沒有帶來什麼後果。父親也總是讓着我,哪怕我走錯了棋,父親也允許我悔棋,但是父親去世以後我就再也沒有下過那盤棋。

與父親下過的最後一盤棋

再也未打開的中國象棋

       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父親的離開給我的人生帶來不少的感悟,時至今日我仍舊會打父親的電話,但到了今天也就只剩下了“您所撥打的電話是空號”的潦草話語。

       父親如同奶奶一般對我寄予厚望,父親總說他想要看着出人頭地,讀上大學,娶妻生子。但我似乎在父親在世時就完成了上大學這一目標。當我讓父親親手撕開我的錄取通知書時,當他讀出了我的名字時,嘴角早就壓不住笑意,說道:“我們家也是有大學生了”。我當時似乎也無法理解父親爲什麼這麼開心,或許是因爲爲我升學高興。但當我回望我父親的一生時,才覺得或許這也是父親一生的執念:他的兒子替他走完了他未嘗走完的路。

       姑姑與姑父,是我一輩子的貴人,是漫漫長夜中爲我點亮微光的人。在我懵懂無措、身無分文的年月,父親驟然離世,是他們替我承擔了本該屬於我的責任,默默扛起了父親後事的所有繁雜與重擔。每當談起父親,姑姑總會細細說起他過往的好,那些從前我不曾留意的細碎往事,如今聽來格外真切,字裏行間皆是父親的影子,彷彿他從未走遠,仍在身旁。  

       父親的一生,不過匆匆五十載春秋,卻在我心中刻下了不朽的模樣。記憶裏的他,永遠是步履堅定的姿態,那些藏在歲月裏的疲憊,他從未對我言說隻言片語。

       他未曾創下舉世矚目的功業,也沒有收穫世俗意義上的赫赫聲名,可在我心裏,他早已勝過所有勳章與嘉獎,是無人能及的榮光。他於我,是一座巍峨矗立的高山,沉默而厚重,讓我始終仰望,是一座我永遠無法逾越的高山。

      而這座山,卻在我降臨人世的那一刻,溫柔地將我託舉至山巔,讓我得以窺見更廣袤的天地;又默默爲我鋪就了下山的坦途,替我擋住了風雨,護我一路安穩前行。如今山雖不在,但那份託舉與守護,也早已化作我生命裏最堅實的力量,伴我走過歲歲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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