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輝的奧德修斯,阿開奧斯人的殊榮,快過來,把船停住,傾聽我們的歌唱。須知任何人把烏黑的船隻從這裏駛過,都要聽一聽我們唱出的美妙歌聲,欣賞了我們的歌聲再離去,見聞更淵博。我們知道在遼闊的特洛亞阿爾戈斯人和特洛亞人按神明的意願忍受的種種苦難,我們知悉豐饒的大地上的一切事端。”
也許我們未曾知曉她的名諱,但我們無數次瞥見過她的身影。
星巴克LOGO正是塞壬
塞壬,提起這個名字,總會讓許多人覺得有股熟悉感。
不論是《明日方舟》的唱片、《碧藍航線》中的敵人還是《遊戲王》裏的魔女,我們都能捕捉到“塞壬”二字。
《塞壬唱片》,超級好聽
塞壬
塞壬(Siren),古希臘神話中的海妖,人面鳥身,姿容嬌豔、體態優雅,常常飛翔於海面上。
塞壬在與繆斯的音樂比賽中落敗,失去了引以爲傲的雙翼,只得在海中游蕩。時常化作美人魚,用其天籟般的歌聲誘惑過路的航海者,使船員跳入大海或使航船觸礁沉沒,如此一來塞壬便可飽餐一頓。
?星露谷的美人魚可沒這麼壞
因此Siren現亦有“警笛”的意思。形近美人魚的海牛目(Sirenia,包括儒艮等),其詞源也與Siren有密不可分的聯繫。
英雄的手段,無懈可擊的防禦
“你首先將會見到塞壬們,她們迷惑所有來到她們那裏的過往行人。要是有人冒昧地靠近她們,聆聽塞壬們的優美歌聲,他便永遠不可能返回家園……塞壬們會用嘹亮的歌聲把他迷惑。”
木馬屠城的硝煙還凝在滿是青筋的手臂上,特洛伊的焦土氣息尚未在鹹澀海風裏散盡。
獨眼巨人的咆哮仍於耳邊震盪,海神波塞冬的怒濤盡在船底翻滾。
身負浪花的詛咒,肩扛神明的慍怒。
揹負這一切的英雄,又怎會懼怕塞壬的歌喉?
奧德修斯
他——奧德修斯——堅信:致命誘惑編織的羅網,哪怕再密也有微小的縫隙。
在咯耳刻的提醒下,奧德修斯知曉了塞壬歌聲的危險。他囑咐水手們用蠟丸堵住自己的耳朵。不過這位英雄對世間萬物都抱有極大的興趣,即便身處危險之境,仍不願意放棄每個探索未知的機會。奧德修斯並沒有將自己的雙耳掩以蠟丸,而是讓同行的水手取來繩索,將他牢牢捆綁在桅杆上,並囑咐水手們:經過那片死亡的島嶼時切莫理會自己的命令與手勢。
“他們抵達塞壬的海島,
那刺透靈魂的歌聲蠱惑所有聽聞之人。
海島草地上堆滿遇難者的骸骨,
皮肉在骨上腐爛凋零。”
塞壬的歌聲猶如一層暖霧在海上氤氳開來,慵懶地裹着船體。
空氣裏浮動着甜腥的芬芳,迷幻得讓人甘願溺斃其中。
歌聲滲不透厚實的蠟丸,但直抵毫無防備者的靈魂。
若非被粗壯的繩子牢牢捆住,奧德修斯此刻已然走向了深淵。
他聽到了——特洛伊城的血汗與淚滴、隕滅船員的哀嚎與痛苦、海中魅影的幽怨與憤恨……所有的辛酸經歷正逐漸扭曲,歌聲下一切都將被撫慰。
此刻,溫柔鄉在召喚他,正是那片海島,正是那迷人歌聲的源頭。
“歌聲傳來時,奧德修斯心神激盪,
掙扎着示意船員駛向海島,
嘶吼着要求鬆綁。
但船員耳中塞蠟,無視其命令,
反將繩索捆得更緊。”
船就這樣穩穩地駛離了危險區域,船員們摘下耳中的蠟丸,爲奧德修斯鬆綁。
誰能料到呢?那顆只爲誘惑而生的心臟,竟會爲奧德修斯真的跳亂了節拍。
塞壬三姐妹中的帕耳塞洛珀(Parthenope)唱碎了無數人的理智,偏在遇見他時,讓自己的癡念先溺了水 。
當英雄的航船載着她的歌聲遠去,這隻慣於玩弄人心的塞壬才驚覺,自己早已不是垂釣者,反倒成了上鉤的魚。
愛慕奧德修斯未果,她縱身投海,終化爲了那不勒斯海岸的岩石。
塞壬的沉默,無可阻擋的悲哀
卡夫卡的短篇小說《塞壬的沉默》向讀者展現了這樣一個不同於《奧德賽》的故事。
“即使是不完善的、甚至幼稚可笑的方法也能用來救命,其證據如下:
爲了免遭塞壬的傷害,奧德修斯用蠟塞住雙耳,並讓人把自己鎖在桅杆上。當然,自古以來所有的遊人都能這樣做,除了那些離得老遠就已被塞壬迷惑住的人。但世人都知道,這樣做不可能管用。塞壬的歌聲可以穿透一切,被誘者的激情能打碎比鎖鏈和桅杆更堅硬的東西。可奧德修斯沒有想到這些,儘管他也許曾有所耳聞。他對那點兒蠟和那捆鐵鏈深信不疑,爲自己的小計謀洋洋得意,駕船向塞壬駛去——
然而塞壬還有比歌聲更爲可怕的武器,這就是她們的沉默。就算能夠逃過她們的歌聲,但絕對逃不過她們的沉默,雖然還沒發生過這樣的事,但卻可以想象出來。靠自己的力量戰勝她們的那種感覺,由此而產生的藐視一切的自豪,世俗之人誰也經不住它們的誘惑。當奧德修斯駛來時,威力無比的女歌手們其實並未唱歌,可能她們認爲只有沉默才能制服這個對手,也可能是看到唯獨想着蠟和鐵鏈的奧德修斯臉上洋溢的喜悅,使她們忘記了所有的歌。
然而奧德修斯並未——權且如此表達——聽見她們的沉默,他以爲她們在唱歌,只是他已有防範,纔沒聽到歌聲。他起初隱約看到她們的脖子在轉動,她們在深深地呼吸,眼中噙滿淚水,嘴巴半張,可他卻以爲,這正是唱詠歎調的動作,在他四周無聲無息地消失了的詠歎調。不過這一切很快都離開了他那遠眺的目光,由於他的果敢,女妖們消失了,就在他剛到她們身邊時,他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可她們比任何時候都更加漂亮,展肢舒腰,翩翩旋轉,散開令人生畏的頭髮任其在風中飄舞,把她們的鉤爪御在山岩上。她們不願再誘惑人,她們只是想多看看奧德修斯那雙大眼睛的反光。
如果女妖們意識到,她們當時就會被消滅掉。不過她們依然如故,只是奧德修斯逃脫了她們的誘惑。
另外,關於此事流傳下來還有一種補充說法。奧德修斯,人們這樣說,是那樣詭計多端,是一隻狐狸,就連命運女神也看不透他的心。也許當時他——儘管人的智力無法理解這一點——的確發現了女妖的沉默,上述的假象只是被他作爲盾牌用來對付女妖和衆神。”
沉默爲何比歌聲更可怕,沉默爲何是一種悲哀?
卡夫卡對奧德修斯與塞壬的這段故事進行了解構和重構,充滿了各種逆轉與可能性,塞壬的沉默也因此具有多種多樣的解讀。
有學者認爲沉默之所以可怕,就在於沉默是一種未行動的狀態,充滿着所有的可能與不確定性。
塞壬的沉默使得奧德修斯之前所有的準備都成了徒勞無功,雖然並未造成實質上的損害,但一旦走進沉默的深淵,便再難以擺脫恐懼的心理——那是對未知的原始恐懼。
也有人質疑,塞壬從未歌唱過。假如真的歌唱過,作爲不可抵禦誘惑象徵的塞壬,其歌聲爲何卻被簡單的蜂蠟所阻擋?而被綁在桅杆上的奧德修斯聽到後產生的感受,是否是未經耳朵直接在腦中加工臆想後的結果?在心理作用的 加持下與切實的真相間隔上了層厚障壁,無疑是一種悲哀。
《啓蒙辯證法》一書中,將塞壬的歌聲視爲原始的自然力量
“塞壬的歌聲,是自然的混沌對人類的召喚。”
其核心內容,便是對啓蒙運動所宣揚的理性主義的批判。
作者霍克海默與阿道爾諾認爲,繩子和鎖鏈就象徵着人類征服自然的理性,而這種理性使得原始的自然美感失去了鮮活的底色。
想起死亡擱淺的這段話
“當塞壬的天籟遭遇善於算計的奧德修斯,整個西方音樂都遭受了劫難。”
這場“成功又不成功”的遭遇,帶來了啓蒙運動的勝利,但卻宣告了塞壬的死亡,也意味着真正的藝術陷入危險之境。
穿透千年的歌聲
塞壬,那是一個原始而野蠻的世間慾望集合體。當她開始歌唱,你便看到了自身的鏡像——一個純粹慾望構成的自己。個體層面上,在理性與感性的支配中找到一個平衡點,既不溺死於塞壬的歌聲,又不撞死在理性的冰牆,大概纔是最好的選擇,這也是"塞壬"對於今天我們理解“娛樂至死”這類當代困境最大的意義。
從《奧德賽》到卡夫卡重構下的《塞壬的沉默》。塞壬的“歌聲”已經穿透千年。當《愛,死亡和機器人》第三季中,《吉巴羅》拋出一個藉由“塞壬”展開的命題,我們不難發現:強烈的視覺衝擊下,又一個陌生感與熟悉感並存的故事被刻入了塞壬的歌聲中。
——它已經承載了數不盡的理解、感悟與哲思,還將繼續作爲一個內涵豐富的文化符號,在尚未書寫的長卷中留下難以磨滅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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