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由 #雙魚星皇家飛機場# 評測員 天堂地址不詳 撰寫
前言
很多過去的記憶並非因爲時間的遙遠而被淡忘,它們會因印象的深刻程度而在腦海並排呈現。
我時常會想起學生時代臨近畢業的一個遙遠下午。那天我帶着電腦去教室,聽西安音樂學院的教授講授電影裏的音樂。
他講海音寺潮五郎小說改編的《天與地》,講電影裏強烈的紅黑色彩運用,講上杉謙信與乃美之間壓抑的愛情,講他最後伴隨着悠長的音樂殺入武田軍本陣。
也講他的辭世詩——那首詩至今仍是我的個性簽名:
極樂地獄之端必有明光,雲霧皆散心中唯有明月,四十九年繁華一夢,榮花一期酒一盅。
彼時我坐在臺下,用電腦玩着《信長之野望:新生》的教程,剛剛用織田家攻下第一座城。那真是一個愜意而沉浸的下午。音樂教授講述《天與地》時,每一個音節彷彿都浸染着他的熱愛;我也在那時,發自內心地享受着那段爲數不多的悠閒時光。
這段記憶如此鮮活,彷彿與昨天才發生的事情同在。記憶確實不會因時光遠去而模糊,反而因不斷的回味而與我愈發親近。
說實話,時隔原版發售多年,《信長之野望:新生》放到現在,也只是在6月5日增補了一個PKCE版(威力加強版完整版)。
還能講什麼呢?講它新增的決戰系統?講光榮多年以來頗具爭議的定價策略?講它在不同平臺的區別對待與某些觀感不佳的運營?談論這些話題多了,連我自己都有些索然。
然而,說起《信長之野望》這個系列,那必然繞不開它的絕對主角:織田信長。
信長與《敦盛》
說起織田信長,大家都會想起那句伴隨他一生的名句:“人間五十年,如夢又似幻”。
讓我們回到1560年5月19日的黎明,在尾張的清洲城:今川義元四萬大軍壓境,尾張全境可用之兵卻不過區區五千。是戰是降?衆將在軍議上焦急地等待着主公織田信長的決斷。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信長突然身着鎧甲出現,擊掌高歌:
「人間五十年、化天のうちをくらぶれば、夢幻のごとくなり」
(人生五十年,比之於化天,不過夢幻一場)
他抓過薙刀縱情狂舞,衆將愕然注視着主公宛如天魔附體。這正是戰國最傳奇戰役——桶狹間奇襲的序曲,也是信長天下人之路的起點。
這曲《敦盛》講述的是平安時代名將平敦盛的悲劇故事:1184年一之谷之戰的黎明,年僅十六歲的平敦盛隨平家艦隊潰逃,被源氏戰將熊谷直實在海灘追上。
面對命運,敦盛在海霧中解下名笛“小枝”,優雅地引頸受戮。信長對這一曲目的癡迷,宛如對自身一生的不期預言。
就像在桶狹間的暴雨中縱情起舞的信長,彼時絕不會想到,二十年後他會在本能寺的沖天大火裏,再次吟唱起這首《敦盛》。只不過,第一次是借平敦盛之死,抒發戰前向死而生的覺悟;而這最後一次,卻更像是在嘲弄命運的無常。
起於微末,從小國主到天下人
織田信長出生於尾張織田彈正忠家,彼時日本下克上之風盛行,權力結構層層嵌套,足利家用幕府將軍架空了天皇朝廷,幕府將軍下有三管四職瓜分權力、地方上又有各國守護蠢蠢欲動,各國守護下有輔佐其之守護代。
而織田信長所在的織田彈正忠家,連尾張國的守護代都不是,而是守護代織田家底下一小小分家。
所以信長誕生劇本里織田家並不掌握整個尾張,只控制着那古野城熱田周邊聊聊數郡。
理解此背景至關重要,日本作爲一個封閉狹長的島國,古代生產力並不高,其封建體制與中國人所熟知的有着本質不同,他無法用中國歷史機械對應。
而是一個由官職、苗字(姓氏/家名)、土地所搭建的一個獨特的權力分割和流動體系。
狂熱的 “下克上” 氛圍 和權力的層層分包與架空。這並非P社玩家所簡化抽象的那樣:“我封臣的封臣不是我的封臣”,而是領主權力受到多層分化和約束,下級對上級構成實際威脅。將軍被守護架空,守護被守護代篡權,守護代又被強勢領主挑戰。
《信野新生》或是想還原這種獨特的封建體系,體現在遊戲內就是“知行”和“代官”系統。這也是本作《信野新生》極力推崇的核心繫統。
如某一個資深老玩家所言:本作更傾向於扮演大名本身而非全知全能的國家機器。
遊戲中,行政區劃清晰地分爲三級:令制國-城-郡,令制國是“天下”這一概念的基礎地理分割單元,是每一個大名都要爲之奮鬥的目標。
城是大名存續的根基,每一個可稱爲大名的勢力都至少擁有一城作爲領土,若大名最後的城被攻陷,則該勢力也煙消雲散地滅亡。
“知行分封”乃是大名擴大統治範圍的基石。
作爲大名,你擁有一座城自己的根據地,對於根據地之外(或根據地下屬的郡其他城及其領土),大名可以將土地作爲“知行地”(封地)分封給家臣,讓他們代表大名進行管理、徵稅和提供兵員。
家臣根據分封到的領土形式不同可分爲:代官、領主、城主三種。
任職於根據地的直轄郡爲代官,獲得根據地外的郡爲領主,代官和領主的主要職責都是發展經濟,爲城主和大名的戰事外交做準備。
城主則是掌管根據地外城池的高級封臣,是大名家臣團裏的重要組成成員,擁有高度的自治權,其地位更像是一個外交軍事受限的小大名。
值得注意的是,家臣能否成爲領主或城主,核心限制在於其在家中的“職位”。高位家臣如侍大將、部將、纔可能有資格獲得城主的封賞。職位不夠的家臣,無論能力多麼突出,也無法越級擔任城主。
這意味着玩家必須合理分配晉升資源,除了最基本的代官-領主-城主-軍團長的知行晉升路線。有限的戰功、功狀也必須優先賦予能力強或者你想晉升的那個人。
如日本戰國三傑之一的豐臣秀吉,最初只是信長腳邊一暖鞋奴,但是憑藉着能力和軍功被信長破格提拔,逐漸成長爲信長手底下最爲戰功赫赫的軍團長,成爲一方封疆大吏。
同時家臣是忠誠管理也至關重要,高位家臣掌握着巨大資源和土地,一旦忠誠動搖,會引發叛亂或倒戈,這些事件的發生對於大名的統治是非常巨大的打擊。
信長的一生就經歷過許多家臣的叛亂,如早期的家督之爭、上洛後的松永久秀之亂、荒木村重之亂。
當然最爲人所熟知且極大影響了歷史進程的,正是織田信長在統一天下前夕,由其最爲倚重的軍團長明智光秀髮動的“本能寺事變”。
織田信長和其繼承人織田信忠在這場叛亂中雙雙喪命,戰後織田家分崩離析,陷入內戰,各軍團成爲軍團長手裏的私兵,羽柴秀吉(日後的豐臣秀吉)在內戰中脫穎而出,擊敗柴田勝家、織田信雄等,成爲了繼承信長意志的新天下人。
天下布武與威加海內
桶狹間之戰是織田信長之野望的起點,而上洛之戰則是信長成爲天下人的標誌。
洛即洛陽,也就是京都,日本曾仿照中國大唐營建西長安、東洛陽的京都佈局,但由於地勢問題,西城長安逐漸荒廢,只留東城洛陽。
自此諸大名便將“去京都”稱爲“上洛”。
1565年6月17日,松永久秀與三好三人衆率衆圍攻室町幕府將軍足利義輝的府邸,義輝在妻子衣袖上題下辭世詩後,便毅然拔刀出鞘率領三十死士與叛軍竭力死戰。
雖然足利義輝以卓越的劍術砍殺叛軍數人,短暫地震懾住了敵軍,但最終寡不敵衆,被叛軍幾足輕用門板壓倒、萬槍齊出而殺害,是爲“永祿大逆”。
事後,足利義輝的弟弟足利義昭便輾轉各地尋求支持,最後投奔至此時已統一美濃尾張兩國的新興強力大名織田信長府上。
早已有進取天下之心的織田信長瞬間意識到這是一個掌控近畿地區的絕佳機會,便打起擁護將軍足利義昭回京的合法性大旗,開始了自己的上洛之戰。
我們便可以藉機講一講《信長之野望:新生》的戰鬥系統。
信野的戰鬥被稱爲“手合”,即手動開啓合戰,不同於《創造》、《大志》那樣的類似於RTS式的全地圖自由沙盒。
《新生》的手合更像是一個流動的棋盤,玩家和敵軍只能沿着既定的限制路線前進,在路線的節點處則分佈着據點或者重要設施。
判定勝利的標誌則是手合界面最上方的士氣條,對方部隊全滅或者士氣條清零則能取得戰爭的勝利。
手合的收益是巨大的,《信野新生》的AI很是蠢笨,玩家只要稍微操作比如夾擊、偷襲撤退點就能以極少損失獲得手合的勝利。手合勝利通常會帶來勝利方的威風,使得地方几座城池或郡倒戈。
所以《信野新生》的普遍玩法基本上就以種田發展-湊威風手合循環破局了。
PK版新增了攻城戰,勢在模擬上田城之戰和戶石城之戰這樣的守城威風,如真田昌幸在第一次上田城之戰中以少勝多擊敗了德川軍的進攻,彼時德川軍剛剛在小牧山長久手擊敗羽柴秀吉,上田城的勝利則自然讓豐臣家多看真田家一眼。
真田家也藉此戰受到豐臣秀吉的青睞而從國人衆升格爲豐臣天下體系的大名,同時也寫下了多年後真田幸村成爲日本第一兵爲豐臣家殉國的悲劇註腳。
但是遊戲中玩家作爲進攻方卻都在極力避免攻城戰,那便是因爲《信野新生》的攻城戰確實太過於噁心,玩家時常要投入守城方數倍兵力纔有自信的優勢取勝。否則就會被守城方打一個威風而丟城失地。
雖然這個設計模擬了日本戰國時期攻守矛盾之間的不平衡,但是這樣整的守城方人均真田昌幸和村上義清。同時也倒逼玩家更多采用破壞城池、圍城、吸引敵兵野戰、聲東擊西偷城的戰爭計策。
間接讓玩家體驗了一把兵不厭詐的樂趣。
歷史遊戲的樂趣
筆者在文章中只是對於《信野新生》的知行系統、合戰威風系統等核心系統藉着信長的履歷進行了簡單介紹。
實際上《信野新生》作爲一個策略遊戲,系統極其龐雜且極其有深度的。譬如外交、武將特性、城能力、軍團長等等均無涉及,要真是展開來講,恐怕幾千字萬字打不了底。
剎那一看 ,我已經寫了三千多字了,我想在最後講一講《信長之野望》這種歷史遊戲的樂趣所在。
我在第一次玩《信長之野望新生》時,非常有代入感。天下平定後,我甚至在社交媒體上發佈了“天下平定之書”論功行賞。
除了歷史上確實跟隨信長打天下的織田重臣外,只有清水宗治最爲特殊。他是我在第一個檔遠國登用到的第一個屬性不錯的武將。
我非常喜歡用他。彼時,本莊繁長帶着邊境城市投奔武田家,我不得不與武田信玄麾下的武田天團展開決戰。
面對武田信玄那擁有高數值的家臣團,我應對狼狽,最終傷亡慘重。只剩下清水宗治,是他捨命救主,爲我擋下山縣昌景的致命一擊,最後我們二人合力夾擊,擊敗了信玄,取得了作戰的勝利。
我對清水宗治非常有感情。
但當我開第二個檔時,卻死活都登用不到他。等到我打到中國地區時,才發現他已在尼子家效力。我在戰鬥中多次擊敗他,希望他能投降於我,但清水宗治寧死不降,甚至在尼子家滅亡後投奔九州的島津家繼續抵抗。
在我攻滅島津時,他又在守城戰中打出了威風,殺死了我幾員愛將。然而最終還是螳臂當車,九州島被我攻克了。
最終,我向包括清水宗治在內的一排島津降將發出勸降,清水宗治依然拒絕了我。
我感覺自己如同白門樓上的曹操面對着陳宮:“宗治啊,難道你忘了前世之事了嗎?”
我彷彿聽見清水宗治對我說:“某家並無前世,某家只知道,爲人臣,就要盡忠盡義。”
我這才意識到,清水宗治沒有變,他依然是那個會捨命救主的忠義之將,只不過此生他的主,不再是我了。
我當然知道《信野新生》清裏的水宗治只是遊戲的一個虛構角色,他的忠誠只是程序員爲他敲下的一行代碼,一個屬性。我可能只是由於殺了他的某個好友、或者與他信念不同而被拒絕,這些都與前世無關。
可或許將電子遊戲和機制浪漫化,正是我們作爲玩家和歷史愛好者的獨特能力,歷史與遊戲的羈絆正是這篇文章的基底。
正從那天下午我第一次在音樂課堂上打開《信野新生》,攻下第一座城開始。
歷史不會重來,遊戲可以重啓,但每一次相遇,無論是那節音樂課與信野、還是遊戲中與清水宗治,都已悄然改變了我。我們不是在玩歷史遊戲,而是活在歷史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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