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很快，高二下半場馬老師調離了崗位，班主任換成了姓許的老師。許十分高大，身形肥胖，略有禿頂，五官裏就透着猥瑣。如果要拍一部未成年保護宣傳片，不把他叫去演反派真是可惜了。此人平日言語也算不上高雅，經常在課上開些爛梗玩笑甚至葷段子，讓後排的男同學們罵了不知道多少次（我們後排男生是最有正義感的啊喂！）。剛開始的時候我還希望我的對他的判斷只是誤會，然而後來發生的一件事，讓我即使躺在棺材裏也要爬出來啐一口以防他的名字髒了地獄的糞坑。
那應該是高二端午節之前，距離假期還有半個月的時候。某天運動會的彩排的時候，蟬兒在教室裏擺弄一隻錄音筆。錄音筆發出說話的聲音。我好奇地問：“你在和操場上的同學對話嗎？”她轉頭看着我說：“什麼呀，剛纔在操場錄的音。”應該是腐爛的內心終於生出了難得的愧疚，我終於用一個拙劣的藉口和蟬兒搭上了話。她的笑還是那樣可愛，尤其是隻對我笑的時候。
這樣美好的日子過了幾天。期間蟬兒和我哭訴了她在這段時間裏受的委屈。我的內心也有自責和愧疚。但最讓我憤懣的是蟬兒講述的另一件事情。
因爲蟬兒一直是高二的班長，和班主任交流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就是這位我不看好的班主任，做出了人所不齒的劣行。在某個傍晚，所有人都在餐廳喫晚飯的時間，姓許的把蟬兒叫到了辦公室，說要查一些資料。等蟬兒坐在電腦前的時候，許鎖上了辦公室的門。柔弱的蟬兒無力抵抗許的觸碰。據蟬兒所說，許把手伸進了她的衣服去摸她的背。無論如何，這已經愉悅了法律的界限。原來這就是蟬兒隨身帶着錄音筆的原因。但此時，除了安慰，我什麼都做不了。之前馬老師的越界行爲我還和老馬當面對質過，換來的是他的汗流滿面和窘迫異常。但許的行爲呢？辦公室裏沒有監控，許又不像老馬那樣老實，就算揭穿他的行爲，被他倒打一耙、稱作污衊我又怎麼應對？我感到了無力的自責。
巧合的是，端午節放假前一天，級部主任讓我們填一張“對學校意見表”。我講這事寫了下來，並親自送給了級部主任。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反擊方式。那天下課之後，所有同學收拾行李匆匆回家享受假期的時候，我被叫到了級部主任的辦公室。因爲在提前班表現顯眼，我和級部主任非常熟悉，談話沒有多少客套。就在我以爲正義終於可以伸張的時候，級部主任開口了。
“這件事情確實非常惡劣，是絕對不允許發生的。”
“你希望怎麼處置許老師比較好呢。通知公安局的話，對學校不好，而且也沒有實際的證據。如果說讓我們學校內部處理，我讓這個老師不要任職了，那這個位子誰來補？對吧？實際情況是不是這個女孩自己幻想的，我們也沒有證據。”
最後的結果很顯然，英明的級部主任保住了學校的榮譽和許老師的威嚴。但他說得也對，沒有證據，誰都不會相信，什麼也做不了。更令我哀傷憤怒的是，我把這件事告訴蟬兒之後，換來的不是蟬兒的支持，而是她的指責。在她眼中，這已然是一件丟人的事情，我的作爲讓外人知道了她所蒙受的屈辱。清華的高材生小遊對此事竟然和蟬兒是同一看法。直到今天我仍然對當時的所有人感到不解。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可假如事情再重來一次，沒有證據我又能做什麼呢？最後，我也只能可憐可惜。
幸運的是，高二的暑假就換了班主任。新的班主任是個高高瘦瘦、戴着眼鏡的中年男老師。班主任姓李，性格儒雅隨和，可能是數學男的刻板印象，竟然顯得有點呆板的可愛。李老師的教學和帶學生經驗都非常豐富，學生之間也將他稱爲男神，可見其受歡迎程度。語文老師也換成了漂亮溫柔的女老師。但可惜的是，蟬兒的成績已經不能在二班繼續留下去了。她必須被調到成績最差的九班，她的閨蜜小兔隨着她一起去了。
小兔是當年和我坐着同一輛車從樹人學校來到實驗中學的。她就像小說裏常出現的、校花身邊的小跟班，肥胖而樣貌平平但性格卻開朗溫和。冒犯一點地形容，她和蟬兒就像丫鬟和大小姐一樣。有她在我多少能放心一點。
蟬兒在元旦節寫的明信片
蟬兒在我生日時送的禮物和紙條
就這樣，時間來到了關鍵的高三。剛開學的幾個月真可以稱得上是我這輩子學習動力最充足的時候了，甚至半夜驚醒都發現嘴裏在揹着古詩，課間十分鐘也要看五分鐘單詞。
不過這樣的時間也沒持續很久。2019年年底，一場人盡皆知的世界級災難發生了。2020屆的考生被迫在家複習。那段時間的背景我想是不用贅述，直到四月半我們才返校。返校後仍然要戴口罩上課，一個教室只能放一半同學，每天要記錄體溫，喫飯也是都安排好的套餐。這樣的斷層自然是對我們複習的熱情造成了不小打擊。好笑的是，網課期間的模擬考經常有從二百多名衝刺到前十名的黑馬出現。李老師也只能無奈的笑笑，告訴我：“只要你是真實考出來的就行。”
網課期間我和蟬兒的交流全部轉到了網絡，我們反而有了更多的時間和機會相處。那段時間還算政通人和，天朗氣清，各位同學的感情都沒出現什麼問題。
開學之後沒多久就恢復了正常學習方式。我們學生當然非常懷念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老師卻慶幸終於不用提心吊膽地伺候我們這些小主顧。因爲基礎比較好，高三下半場剛剛開始的時候我還是比較輕鬆的。每天無非是做題、考試、講題。我作爲難題講解員的工作逐漸繁忙起來。每個課間都有同學站在我的桌子旁拿着試題上門求教。後來我索性自己一個人佔兩個位子，右邊的空位就留給來訪者。這樣對我最大的好處是課間不至於太無聊，而且班裏女生居多，其中受益就只有我自己品味了。我最擅長的是生物和化學，英語地理次之。數學和語文一般沒有人來問，因爲答案給的都很詳細。再後來，化學和生物老師遇到難題就讓我給大家講解。當時的課程安排一般是上午正科，下午副科。多數日子裏總有一兩節課由我“代課”。六門科目老師都曾讓我負責過試題講解，沾沾自喜地說也算是“佩六國相印”了吧。但我仍不滿足，後來竟然還在一班講了一道物理大題。那可真給我過足了好爲人師的癮了。後來的我十分感謝這段時光。既感謝老師同學們對我的信任，給我這樣的機會，也感謝我自己的勇敢和努力。自那以後，上臺發言成爲了我的強項。大學期間所有的小組答辯都由我上臺演說，從來是收穫滿堂喝彩，面試也向來是所向披靡。這也成爲我所驕傲的一個長處，讓我能在一無是處的成績單上聊做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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