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貓貓，家住農村，四口人
我有個姐姐，我是妹妹
——
當年計劃生育，生下我後
我爸媽原本打算是送了，已經找好人家
血濃於水，真給的時候心軟了
長大後和我媽閒談
她說：
“當時家裏務農，想着生個兒子好幫忙幹活，結果又是個女兒，家裏實在養不動……可是當接你的人家要抱走你時，我心裏還是疼的厲害……”
說完媽媽就哭了
我懂媽媽的無奈，那樣的貧瘠條件下，她沒得選
但我心底還是酸澀的厲害
若那時我是個男孩，會不一樣嗎？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去知道了
——
家裏農村，日子貧苦
姐姐要讀書生活，加上又要給我的超生費
種地已經支撐不起這個風雨飄搖的家庭了
於是父母外出打工，留奶奶獨自照顧我
爺爺很早就去世，奶奶面朝黃土背朝天把我帶大
小時候總是撿親戚或者同村孩子的舊衣服穿
然後眼巴巴看着別人的新衣
小小的眼睛露出自己也看不出的情緒
那時候什麼也不懂
只知道我是窮人家的孩子，在親戚面前總是露怯
——
認識的親戚的女孩們大多住有漂亮的房間
而我卻只能揹着竹簍撿柴火，回土竈臺煮飯
那時最大的樂趣就是把玉米洋芋之類的埋炭火裏烤熟喫
感覺香香的，很好喫
——
在村裏很討厭冬天
老家的磚瓦房總是冷的像冰窖
即使生火取暖，還是覺得冷
晚上只能裹着厚厚的棉襖棉褲睡覺
啊，還有那個一到冬天就冷風凍屁股的土磚茅廁，簡直是噩夢一般的存在
後面再長大了一點，就幫忙幹其他農活
養雞趕鴨，幫它們鏟屎
餵豬放牛，幫它們鏟屎
然後鏟自己的屎尿，挑糞去澆菜地
——
糞桶很重
扁擔壓紅肩膀，走起路來即使隔着衣服也會磨破皮膚
壓的痛，但是不能放下
裏面是屎尿，也是生活
或許那時候我就懵懂的理解了生活的真諦
生活就是屎尿屁，而且你還不能放下
——
小時候最喜歡去洗衣服
村裏的衣服都是在一個水塘邊洗
我揹着一揹簍髒衣服去
光着腳丫，踩在水塘邊的大石板上
弓着小小的身體，一點一點刷洗大大小小的衣服
然後揉一揉，搓一搓，再用棒槌錘亂砸一會
最後，把衣服——
“唰”的一下，放進水裏涮幾下清衣服
衣服裏面的洗衣粉慢慢的退淡在水中，慢慢隱去
這個環節非常的治癒
總讓我想着，如果這樣貧苦的日子也能這樣子在水中涮幾下，就淡去好了哎……
父母打工賺了點錢，把我從鄉下帶走了
走的前夜
我去摸了我最喜歡的小雞🐤好幾遍
我說
“俺要去城裏讀小學了。”
“俺終於可以見到父母了。”
“俺走了，你們也要喫飽飽。”
——
走的那天
提着大品牌尿素袋
我打包了我的行李
再看了一眼生我養我的土地
明明種莊稼那麼苦，可這片土地，此刻卻溫柔的像一個看着孩子遠去的母親
——
到了城裏，一切對我都太過陌生
我不懂什麼是奶茶，什麼是遊戲
就連動畫片這種話題，我也插不上話
老家沒有電視
我小時候的娛樂就是去山上採果
和狗一起去遛彎
——
城裏的學校生活對我是折磨
他們說我的我的普通話口音真好玩
讓我一遍又一遍的說，然後他們哈哈大笑
然後我也跟着笑，笑着笑着就哭了
——
沒人願意跟我玩，我就自己玩
我拿了個本子寫小說
小說裏
我是個人見人愛的小姑娘，我不自卑，我很自信，我有很多朋友
所以我現在喜歡寫東西，或許也是從那個時候養成的習慣吧
——
週六週日學校不上課，我就偷偷溜到爸媽打工的工地
那個時候管的不嚴，我就幫父母搬磚
當老師說讀書讀不好，就只能搬磚的時候
我就已經真的在搬磚了，不但搬磚，還幫忙拌水泥，提水泥
——
我和同學打架了
原因是他說農民工
說他們髒，說他們味道難聞，路過都要捏鼻子走
平時他們說我壞話的時候，我都當聽不見
只有這次，我上去就是一拳
——
打架停學了，我就和家裏哭着鬧着說
我不要上學，我討厭學習，我討厭在城裏
我想回家讀，於是還是回老家讀書了
而後一直到高中，我都村鎮裏
後面高考沒考好，回老家準備過完暑假就去打工
本以爲是個悠閒的暑假
直到我最喜歡的奶奶有天悄悄給我說
“反正不讀書了，要去打工，不如找個好人家嫁了吧。鎮上有個男的條件還不錯，城裏有兩套房子，年紀也不大，喜歡年輕的姑娘，要不……”
——
我驚恐的看着奶奶，此刻她變得陌生
村裏姑娘嫁的早很正常，可是真發生在自己的頭上
我只覺得從頭到尾的涼意貫徹全身
我磕磕巴巴說着
“我……我不要……”
然後開始哭，哭到嗓子都啞了
然後奶奶開始道歉，說只是給我指個出路，打工太苦了
我只是哭，我說不出來話
貧瘠的土地給不起物質和精神，有的只是落後的思想和守舊的規則
——
暑假沒過完我就急忙逃離了老家
就如小時候我逃離城市一般
那一刻，我夾在了中間
我好像，沒有歸處了……
所謂
塵歸於塵，土歸於土，一切也將隱入塵煙
可我心靈上貧瘠的泥土，還會開出苦澀的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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