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44年,王獻之出生於琅琊。
衣冠南渡以來,王導總攬朝廷大事。王獻之出生時,琅琊王氏已成爲東晉頂級世家,與陳郡謝氏一起並稱王謝。
時有歌謠曰:‘王與馬,共天下’。
...
獻之是書聖王羲之最小的兒子。
對小兒子本就偏愛的父親在發現獻之的書法悟性後,更是親自教授他書法之道。
獻之五歲那年,王羲之專門寫了樂毅論,讓其臨摹。
獻之曾問父親怎麼把字寫的像他一樣好,父親隨手指了一下院子裏的一排水缸,說等你用完這十八缸水,你自然就知道訣竅在哪裏。
此後獻之更加努力的練字。
一日,王羲之看獻之正聚精會神地練習書法,便悄悄走到背後,突然伸手去抽他手中的毛筆。
可誰知這一抽經沒有抽掉。
驚異之下王羲之感慨道:“此兒後當復有大名。”
...
十歲那年,他跟隨父親參加了那場著名的蘭亭之會。
主賓盡歡,酒過三巡,氣氛本該更加高昂,可高談闊論的王羲之卻沉默了。
王獻之見父親看着流雲長久出神,一旁扣弦而歌的謝安也不唱了,看着孱孱溪水若有所思。
一片沉默裏,王羲之提筆揮毫,在一張普普通通的宣紙上寫下了一篇叫蘭亭集序的文章。
他大笑着頹然坐倒,在青草地上兀自睡去。
衆人皆嘆愕於書法的美感,只有獻之看到父親眼角的淚花。
很多年後,歷盡滄桑的他才明白父親那時候的孤獨。
可父親卻早已去世多年。
...
王獻之少有盛名,高邁不羈。雖閒居終日,容止不怠,風流爲一時之冠。
晉書中記載,一日獻之和他五哥徽之在屋裏閒談時房子着火了。徽之匆忙逃出,慌亂間鞋都沒來得及穿。
良久,獻之才從火場中徐徐而出,儀態一如往常。
坊間皆贊其容止。
獻之年輕時曾與兄弟們前往謝家做客,兄弟們皆聊家常八卦等瑣碎,惟他一言不發。
他安靜地坐着,安靜地行完禮,安靜地離開。
自始至終沒有一句多餘言語。
事後有賓客問謝安王家諸子誰最佳,謝安不假思索的答曰獻之。
胸有驚雷,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將軍。
...
光陰流轉,獻之十七歲了。
他成長爲一個玉樹臨風的美貌少年。世人將他與乃父合稱二王,風流蘊藉,冠絕當時。
如此灑脫的才情性格和琅琊王氏的名家派頭,讓天下女子心馳神往。
然而王獻之卻早已心有所屬。
他的意中人便是東晉名臣郗鑑之孫、郗曇之女郗道茂,她也是王獻之的表姐。
自幼便常隨母親回孃家居住的獻之與郗道茂是青梅竹馬,她從小便教弟弟獻之詩詞書畫,其才華品德大氣讓獻之傾慕敬佩。
在這種日積月累的相處下,兩人情愫暗生。
王獻之不知道自己對錶姐是什麼感情,這種感情比親情熾烈,比愛情厚重,比友情濃烈。
但是王獻之很清楚的知道,沒有表姐的世界,自己也不願意獨活。
那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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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360年,王獻之迎娶了郗道茂。
這是獻之並不算長的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光。
每天黃昏時分,練習了一天書法的他會在家裏的花園裏散步。
他走在曲曲折折的小路上,泛綠的池塘裏面偶爾會躍出一兩條小魚,濺起一圈圈的漣漪在荷葉旁無聲的散開。
表姐這時總會從後面捂住他眼睛,讓他猜是誰。
獻之的回答總是不一樣,有時候是小狗小貓,有時候是哪個親戚朋友。
但從來都不是她。
因爲獻之知道,捂住他眼睛的,今生今世都只會是她。
這時王羲之和郗夫人常會在後面遠遠地含笑看着他們。
這段時光後來無數次的出現在王獻之的夢裏,成爲他生命中不斷咀嚼的回甘,支撐着他度過餘生每一日的煎熬。
...
成婚次年,郗道茂生了一個女兒,不久即生病夭折。
一月後,郗道茂的父親,獻之的岳父,王羲之的終身摯友郗曇去世。
老邁的王羲之再也堅持不住,數月後與世長辭。
從沒經歷過死亡的獻之忽然喪女喪父,一時間家裏的白布都不夠用。
他這才知道,生命的重壓從不是循序漸進,上一秒風和日麗,下一秒便是傾盆大雨。
而你能做的,也只有煎熬忍耐。
...
居喪期間,獻之夫妻城在南置了一所宅邸。
隨着先輩們的逝去,琅琊王氏的勢力日漸衰落。當初被王導評價蠢笨如狗彘的王彪之居然當上了大家長。
東晉政壇同樣紛亂,桓溫北伐折戟後廢帝,改立會稽王司馬昱。後者攝於桓溫威勢,即位後不到一年就去世了。
而這些紛擾卻被獻之夫妻拒之門外。
他們閉門謝客,每日讀書寫字。像兩條相濡以沫的魚那樣相互慰藉。
世界是個巨大的車轍,乾燥又殘酷。不論你如何掙扎都會漸漸窒息,帶着恐懼死去。
可只你會將自己的最後一口水餵給我,試圖讓我活下去。
所以只要有你,這個世界就不太糟。
...
夫婦兩人還沒從悲傷中走出,一道皇命再次把他們打入深淵。
桓溫去世,桓氏一族就此衰敗。桓家的的未婚妻司馬道福藉此請求改嫁。
這本沒什麼,可是作爲公主的司馬道福卻只看得上出身高貴又才貌雙全的王獻之。
公主下嫁不能做妾,而在王羲之死前,七個兒子便都已完婚,司馬道福此舉無異於逼迫王氏男兒修籬再娶。
此等荒唐行徑簡直是****,可公主直言此生非王家妻子王獻之不嫁。
面對如此有失倫常的行爲,皇帝本不想答應。但無奈司馬道福搬動太后,親下懿旨,將王獻之召爲駙馬。
...
面對懿旨,王獻之心下一狠。
他焚燒艾草燒爛雙足,被人抬着上朝面聖,直言把自己這個廢人召爲駙馬有損皇家顏面。
無奈司馬道福堅稱只要你王獻之活着,便是我司馬家的駙馬。
自知皇命難違的郗道茂爲了不讓丈夫爲難而自戕,自寫休書和離而去。
此時的她已經沒有孃家了,離開獻之後只能流落叔父家寄人籬下。
公元365年皇家大婚,普天同慶。沒人注意的角落裏,郗道茂獨自嚥下所有的辛酸苦楚。
她再未改嫁,從此孤苦,鬱鬱而終。
...
人生後二十年,王獻之將全部精力投入書法。
他的書法造詣到後來已經儼然有超越父親的趨勢。
可這背後滿是對郗道茂無盡的思念。
他在奉對帖中寫道:“雖奉對積年,可以爲盡日之歡。常苦不盡觸額之暢。方欲與姊極當年之匹,以之偕老,豈謂乖別至此!諸懷悵塞實深,當復何由日夕見姊耶?俯仰悲咽,實無已已,惟當絕氣耳!”
‘眼你在一起,多久都不會厭,哪怕定年復一年地看着彼此,我也很高興了。‘
’我們彼此觸着額頭,時間變得很慢很慢。我正想着和你白頭,哪知竟會以這種方式分開啊。‘
’我很難過,非常非常難過。道茂啊,我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你呢?‘
’我每天都哭,每天都在悲傷,或許要到死的那一天才會解脫。”‘
王獻之的字飄逸清新,如三月陽春風中的柳絮。可這帖字卻寫的如隆冬枯木一樣肅殺。
寫到絕氣耳三字時,獻之的情緒噴湧而出,這三字字字泣血,幾乎不能辨識。
...
生命的結尾,王獻之終於讀懂了父親的蘭亭集序。
‘修短隨化,情隨事遷’。
原來這兩句年少時聽起來輕飄飄的話,竟概括了他艱辛沉重的一生。
彌留之際,按照傳統有道士爲他消災度厄。
道士問他平生有何罪過。
神志模糊的望獻之迷迷糊糊地答道:‘不覺有餘事,唯憶與郗家離”。
他足疾終生未愈。他似乎也不願意醫治。
每次腳痛的時候,他總會想起那段刻骨銘心的愛,他那個誓死不再嫁的妻子,以及那段他人生中短暫的黃金時代。
“除了疼,我再也不能和你度過我們約定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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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386年,43歲的王獻之去世。
此時距郗道茂去世已近二十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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