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冰雕

  “冷，真冷啊。”

  “現在多少度了？”

  “零下十三度了。”羅伯特看着溫度計回覆道。

  文森特看着手心裏的指南針，努力辨別着方向，他記得這裏，他的腳下曾經是一片澄藍的湖水，周圍環繞着蔥綠的草地，但如今都是一種顏色。

  白色，無窮無盡的白色。

  “方舟那邊怎麼說的？”

  文森特搖了搖頭：“他們之後沒說什麼，沒有任何回信。”

  “你是說除了‘來吧’之外方舟後面沒再發送任何信息過來？”羅伯特感到十分疑惑。

  “嗯，這件事別跟其他人說。”

  寒冬的烈風從每個人的耳邊呼嘯而過，沒有人聽到他們說了什麼。

  羅伯特沉默了一會，語氣中充滿着擔憂：“是不是那邊出什麼事了？”

  “希望不是。”

  人羣頂着風雪艱難地前行，在身後留下了一個個腳印，只是沒一會腳印便被再次覆蓋，就像從來沒有人經過這裏。

  “快看，前面好像有人！”一位工程師像是發現了什麼，興奮地指着前面的若隱若現的身影喊道。

  人們紛紛朝着工程師指向的地方看去。

  “好像真的有，似乎還不止一個！”

  “我們快過去看看！”

  每個人都像是見到了自己的老鄉一樣高興，曾經大家還會分什麼倫敦或是利物浦，但現在所有人都只有一個身份——倖存者。

  所有人都渴望看到新的面孔，待在地下室的日子裏太久了，周圍人的面孔都看膩了，女性工程師也並不是什麼美女，這樣的生活實在是有些無聊。

  隨着腳步的加快，他們離那些人影越來越近，只是總有些不對勁的感覺，他們趕上人影的速度太快了，就好像對方一直待在原地等待着自己一樣。

  有人衝着十幾米外的人羣喊道：“嘿！你們還好嗎？”

  沒有任何回應。

  “這也太沒禮貌了。”喊話的人抱怨道。

  “等等……”

  馬克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他衝着人影跑過去，但跑了沒幾步便減慢了速度，最後像一尊雕塑一般停在了離人影長隊不足兩米的地方。

  “馬克，他們怎麼樣了？”羅伯特有些好奇地衝着馬克喊道。

  “他們……都死了。”

  寒風擊碎了馬克的聲音，沒有人聽到他的回覆。

  沒過多久工程師們都來到了馬克的旁邊，可當他們看到眼前的一切時，卻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冰原之上只剩沉默，寒冷的死寂在人羣之中逐漸蔓延開來。

  十一個人形冰雕凌亂的展現在人們的面前，像是藝術家的創作，對生的渴望或許是這次展覽的主題，精心雕琢的動作則將主題詮釋的生動又形象。

  “他們沒有防寒服，對於這場災難來說他們的衣服太薄了。”馬克看着一尊冰雕身上的羽絨服說道。

  一股濃烈的孤獨感湧上衆人的心頭，比起見不到人，更加令人絕望的是見到的人已經死了。

  人羣中的氣氛正逐漸降至冰點。

  “我們該走了。”文森特提醒衆人。

  人們重新邁起腳步，朝着方舟的方向走去，天色漸漸黯淡，氣溫不斷地下降。

  “等等。”馬克的出聲打斷了隊伍的前進。

  “怎麼了？”

  “他們不可能沒有攜帶任何物資就出發，應該是被遺漏在後方了，我想去找找看。”

  “但夜晚馬上就要降臨了，你在外面會很危險。”文森特的語氣中有些擔憂。

  “可我們需要物資，我們在地下室呆的時間太久，如果不去尋找我們很可能撐不到方舟。”

  “是的文森特，我們的煤炭已經不夠機器人走到方舟了，如果繼續下去我們可能不得不把機器人丟在後面。”羅伯特提醒道。

  文森特低頭沉思了片刻。

  “那你打算怎麼做？馬克。”

  馬克考慮了一會，說道：“我需要一支小隊，一盞燈和一個指南針。”

  “有人要跟馬克一塊去尋找物資的嗎！”文森特回頭對着衆人喊道。

  幾隻手從人羣中伸起，手臂在人羣中移動着向着馬克的位置靠近，等到舉手的人走出人羣時，他們的面孔出現在馬克的眼前，正是先前表態要跟着馬克一塊去冬日之家的人。

  羅伯特從懷裏掏出一枚指南針放進馬克的手心，接着將手中的提燈遞給另外一個人：“快去快回，我們會在前方不遠處紮營，別走太遠，能回來最重要。”

  馬克朝着兩人點了點頭，拿着指南針朝着反方向前進，三支隊伍出現在了冰原上，一支朝着未來，一支向着過去，一支永遠定格在了現在。

……

  馬克小隊。

  “馬克，我能感覺到氣溫越來越低了，我們該回去了。”

  “再等等，我能感覺到我們離那些物資越來越近了。”

  “但我們已經走了三十分鐘了，再不回去我怕……”

   “如果我們找不到最後大家可能都會死，你明白嗎？”馬克的語氣不容置否。

  丹尼斯閉上了嘴，他拿着提燈默默的跟在馬克的身後。

  又走了大約十五分鐘，天色越來越暗，漆黑從四周像棉被一般將小隊裹在其中，提燈散發出來的明黃色的光在黑暗中越來越明顯，從遠處看孤零零的。

  “等等，前面好像有什麼東西。”馬克眯起眼睛，在零落的雪花中仔細辨認着前方的情況。

  馬克的提醒讓丹尼斯抬起頭來，他走到隊伍的前面伸直了手臂，以讓光芒能夠驅散前方更多的黑暗。

  隨着小隊不斷地前進，一個大約一人半高的由木箱堆疊起來的小山出現在他們的眼前，再往前走能看清小山的底部是一架木質的手推車，連接着兩端的繩子大部分已經被雪埋住了，只留下系在推車架上的端頭還露在外面。

  “太好了，果然有物資。”丹尼斯有些興奮。

  馬克上前拍掉積累在木箱上的雪層，隨後將它們一一打開檢查起裏面的物資種類。

  “主要是煤炭，還有些鋼材，外加一個蒸汽核心。”

  “沒有食物嗎？”丹尼斯有些不敢相信，他爬上推車再次查看起木箱內的物資。

  “應該是把東西喫完了，之後隊伍逐漸精疲力竭導致拉不動這些沉重的物資，最終不得不將這些煤炭和鋼材留在這裏。”

  “救命的東西最後卻將他們的性命葬送在雪花之中。”丹尼斯的語氣中夾雜着些許唏噓的意味。

  馬克依着燈光把手插進雪層裏將輪子前的積雪撥開，隨後順着繩端一路摸到繩子的中央，最後將繩子攔在了自己的身前。

  “來吧夥計們，搭把手！該回大部隊那去了！”

  其他四人聽見馬克的命令後兩人跟着馬克在前面拉着，另外兩人則在後面推着車向前走，這份沉甸甸的救命稻草讓原本就難走的路如今變得更加艱難。

  雪花不斷地從天空落下，安靜地停在每個人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