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开始

  巨大的机器人在离能量塔七八米外的地方停下了，它的四支刚臂缓缓弯曲，最终像一只哈巴狗一样卧倒在泥土之上，这最后的一段距离似乎已将它的全部力气用尽了。

  几块煤炭被人从麻袋中掏了出来，看上去有些可怜。

  “就剩这么点了。”丹尼斯挽起煤块递到罗伯特的眼前。

  “幸好撑到方舟了，不然连机器人都要丢在那里。”罗伯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文森特从罗伯特的背后取下设计图纸提醒道：“但那些物资我们最后还是要想办法拿回来。”

  由于暴风雪消耗了大量的煤，人们在一天前不得不放弃掉那些珍贵的钢铁和蒸汽核心，否则煤炭很有可能撑不到机器人抵达方舟。

  当时有人想着用人力托运，但干粮见底的他们早已没了力气，最终不得不否决了这个方案，计划着有能力后再派人寻回。

  这个山谷很大，将方舟建在这里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四周高耸的崖壁像是天然的保温屏障，呼啸的寒风飞快地略过谷顶错过了与他们玩乐的机会。

  唯一的问题是，如此巨大的谷地中除了文森特一行人以外空无一人，只剩下冰冷的钢制建筑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们。

  罗伯特凑到文森特的耳边：“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不知道，这应该就是之后方舟不再有任何回应的原因。”

  留在这里建造这座种子温室的人在辛苦了两个月后全都人间蒸发了，除了这些宏伟的建筑外仿佛什么都没留下。

  人们将物资从机器人身上卸了下来，开始观察起四周——绝大部分都是空旷的地面，不远处有四处煤堆，还有五处木箱和两处废弃的钢材没有规律的散落在种子库的旁边。

  “看来他们离开前留下了不少的东西，正好能给我们救急。”

  “四处看看去吧。”

  人群四散开来，像是来旅游的游客，好奇的打量参观着这地方的景色。

  丹尼斯走到离能量塔最远的一座建筑前：“看起来这就是种子库了。”

  眼前的种子库看上去有十几米高，但它的底部却完全是空的，似乎是为了隔绝来自大地的冰冷，橙黄色的暖光透过三块狭长的玻璃窗映入眼帘。

  罗伯特也来到了这座种子库跟前，抬头望着玻璃里的种子们：“像一座空中花园~”

  “是有点像。”

  “看来这就是我们要保护的东西了，就像无法照顾自己的婴儿一样。”说完，罗伯特顿了一下，“哈哈哈，确实是婴儿，只不过是植物的婴儿。”罗伯特笑出了声，好像把自己给逗笑了。

  丹尼斯一脸奇怪的看向一旁莫名其妙笑起来的罗伯特，他没明白笑点在哪，索性朝着建筑里走去。

  “嗯？”

  丹尼斯好像发现了什么，几步外的钢条上有一块显眼的白色，与钢铁的冷黑格格不入，他走上前去，是一张纸，纸的一角已经被微风掀起，扑朔扑朔的响着。

  他小心翼翼地捏住那一角，接着慢慢地将整张纸从钢条上揭了下来。

  纸上用钢笔留下了一段文字，多处地方像是断了墨，磕磕巴巴的。

【我们走了，但你们会来。】

【能量塔里已经提前储备好了煤炭，或许能够撑到你们到来，种子库里有许多热带植物的种子，它们对低温十分敏感，答应我照顾好它们】

【建造这座种子库已经耗尽了我们的所有，我们不得不离开这里前往谷外的寒冬，但我们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不用担心我们的安危，死亡在生命中微不足道，我们只希望未来的某一天绿色能重新覆盖在柔软的泥土之上。】

【活下去。】

  几滴泪水滴落在这张薄薄的纸上，将纸上的墨迹晕染开来。

  丹尼斯托举着这张信纸，比羽毛还轻的白纸此刻却如有千斤般沉重，他走向文森特的位置。

  纸张被递到了文森特的面前。

  “这是什么？”文森特接过纸张，拿到眼前阅读起来。

  ……

  …………

  ………………

  沉默。

  依旧是沉默。

  它像是末世的代名词，永恒的存在于交流之中，象征着无力与悲伤。

  但这次不一样，一股力量在胸中积蓄，它终将在沉默中爆发。

  文森特将众人聚在了一块，他颤抖的将纸上的内容叙述而出，掷地有声，这五句话在每个人的心中都种下了一颗种子，渐渐发芽。

  文森特给众人安排了工作，人们去到各自的岗位开始采集，将煤炭与其他材料装进麻袋中。

  随着众人的不断努力，能量塔终于在夜晚七点重新启动，热气自塔身向外散发而出融化了周围的积雪，四周的温度正在逐渐升高，种子库内的光也明亮了许多。

  人们聚在能量塔的周围，温热令他们感到舒适，工程师们一个个的蹲下躺下，享受着短暂的宁静，他们累了，微微的饥饿感从腹部传来，但还能够忍受。

  夜空之下只剩机器人还在不不知疲倦地工作，当它感觉到疲倦时，便会来到能量塔的旁边举起两只钢铁巨钳牢牢的抓住塔身，接着像一只贪婪的巨兽一般吮吸着能量塔核心内的热量。

  ……

  清晨，五点钟

  人群渐渐苏醒，他们拿着铁杯走到积雪覆盖的地方擓起满满一杯雪，接着走回能量塔旁将铁杯放在底部的钢板上，等待着雪的融化。

  待到雪化成水，人们或喝或洗，作着工作前的准备。

  “又是新的一天。”

  “打起精神来伙计们！”

  “咳咳……咳”

  八点，人群又开始了一天的工作，文森特与罗伯特跟着其他人将煤炭从煤堆中一个个的拾起放进麻袋之中。

  “文森特，你有没有觉得现在的效率太低了。”

  “是有些低，我们的人数不多，这样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所有的东西采集完。”

  “我想我们需要一个中转站，这样就不需要再把材料搬得那么远了。”

  罗伯特取下背后的设计图纸，从中取出一张展开呈到文森特的面前。

  “瞧，收集站。”

  文森特找来了十个人，给他们下达了修建收集站的工作，工程师们用木板搭建起了一条将收集站与能量塔连接起来的路，如此一来比在雪地上走方便舒服多了。

  人们用铲子将收集站选址上的积雪一点点铲掉，接着拿起锯好的木桩用力插进泥土里，收集站的雏形正一点点的显现出来。

  两小时后，一个简陋的收集站建成了。

  “嘿，这是我第一次造房子。”

  “说的好像谁不是似的。”

  “但这感觉还不错不是吗？我现在觉得很有成就感。”

  收集站离那些材料很近，如此一来人们的采集速度快了许多，收集到的材料都可以暂时储存在这个中转站里，原本需要四十五人采集的材料现在只需要十个人就能够做到相同的效率。

  “效果还不错，我想我们应该在其他几处地方都建一座。”罗伯特拍了拍手上的木屑。

  文森特点了点头。

  两小时后，又有两座收集站出现在了其他几处物资前，工程师们在里面积极地工作着，唯一的问题就是肚子越来越饿了，这种感觉很不好受。

  下午六点钟，每个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聚到了能量塔前，人群自发地利用起采集的木头和布匹开始搭建起一个个帐篷，他们中已经有人在睡梦中染上了轻微的风寒，如果这么继续下去方舟的建设效率将会明显降低。

  建好的帐篷虽然外观并不怎么好看，但终归是有了一个家，这比睡在地板上看着黑暗的天空感觉好多了。

  文森特与罗伯特坐在一块翻看着一叠叠设计图纸，他们的身旁是马克和丹尼斯外加小队里的一人。

  尽管文森特尽力阻止，但还是马克还是被人们排挤出来了，好在一个帐篷最多能容纳十个人，这样一来他们四个正好能凑到一块去。

  “我们需要赶紧建成灯塔，我们的人数太少了，如果没有机器人的帮助我们很难进行更多的采集活动。”马克戳了戳其中一张设计图纸说道。

  “但在那之前我们得有一栋工作站，否则光凭这些图纸我们不可能造得出来。”罗伯特反驳道。

  “那明天就开始建吧，我能帮上很大的忙。”

  “资源够吗？”文森特转头去问丹尼斯。

  丹尼斯拿着铅笔在笔记本上清算着物资总量：“我们现在的资源足够建两座工作站了。”

  “那明天就开始着手建造吧，越快越好，不然等这些材料堆被采集完我们就彻底失去物资来源了。”

  “那我们可能需要制定一些规则了……”丹尼斯的嘴里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话。

  罗伯特有些疑惑：“制定规则？”

  “是的，如果继续按照现在的工作制度我们根本来不及完成所有的规划。”

  “那你的意思是？”

  “应急班次——24小时内连续不断的工作。”

  “你疯了？！在这种情况下会死人的！”马克忍不住出言打断道。

  丹尼斯压低声音，用手示意马克：“小声点，小声点，别被别人听到了。”

  “别那么着急，制定了规则又不一定要用，这是为了引出下面的东西。”

  “嗯？什么意思？”几人齐齐看向丹尼斯。

  “人都是折中的嘛，这个极端的规则说出来肯定会有人不满，但我们并不执行而在发布后再制定一条规则——延时班次，让大家把工作时间拉长到14个小时，这么一来14个小时的工作时间是不是看起来就好多了。”丹尼斯用狡黠的眼神扫过三人。

  “嘶，有点道理，但这会不会太不人道了……”罗伯特咂了咂嘴。

  “又不是一直这么做，前期总会辛苦些。”

  一直默默听着的文森特终于出了声：“那就按你说的来。”

  帐篷里的第五人听着几人的密谋感觉后脊有些发凉，他默不作声的躺了下来，决定不参与这次的策划。

  零星的雪花从夜空中缓缓飘下，午夜的交谈逐渐息止，没有人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