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前後,利用空餘時間,通關了國產懸疑推理遊戲《山河旅探- Murders on the Yangtze River》。需要承認,儘管仍存在一定的不足之處,但本作的確是一款很優秀的作品。筆者本人作爲一名推理小說愛好者,閱讀之餘,難免手癢,但困於缺乏創作才能,只得無奈作罷。不過,既已提筆,如不確實寫些什麼,總覺心癢,故而決定利用《山河旅探》爲例,在測評同時,稍稍科普些許推理小說相關知識以分享給各位同我一樣喜歡本作的玩家。(以下正文中舉例會涉及到本作及某些推理小說的劇透,慎讀。)
第一案 《無妄之禍》:
第一章作爲新手教學關卡,難度本身並不是很大。謎面非常簡單,我們的主角沈仲平拜訪知名推理小說作家羅佩,但卻被蒙汗藥麻翻在房中,當他再次醒來,卻發現羅佩已經被刺死在房中,而房間本身則無疑是一個“密室”狀態……
對於不瞭解推理小說的讀者(玩家)朋友們,我們這裏要首先科普下“密室”這個概念。“密室”並不是字面意義上的旁人所不知道的“祕密的房間”,而是“密閉(封閉)的房間”。在明確這個概念後,再往下探究,房間是封閉的,室內只有沈仲平與羅佩(已死),第三者無法進入,那麼毫無疑問,第一嫌疑人即是沈仲平本人了。
筆者本人於去年寫作過一篇《推理小說密室筆記》,基於筆者個人推理小說閱讀量,圍繞“兇手”、“手法”、“動機”(“WHW”——Who do it、How do it、Why do it)三大主題,分析了常見密室殺人小說相關知識。
而本案在Why上,無疑是符合我的密室筆記動機第二條的:
“第二種動機,是讓警方懷疑有可能出入密室的人,或是與被害人一同身處密室的人。假設案發現場房門緊鎖,卻只有一個人擁有鑰匙,那麼能出入房間的人就只有那一個,警方自然會懷疑到他頭上。再比如,被害人與另一個人同時身處案發現場,如果案發現場是密室,就意味着有能力行兇的人只有被害人之外的那個人,如此一來也能達到栽贓嫁禍的目的。”
而在How這個層面來講,本案的手法則屬於很古典的“心理密室”的一種——通過心理暗示讓出場角色及讀者將並非密室房間誤以爲密室。即:
在知道How之後,順藤摸瓜,我們就可以知道,兇手必然是案發現場的第一發現人,因爲它必須保證對房門的控制權,他需要假裝敲門(推門),實則是確保不會被旁人發現房間並不是真正密室,當第三者撞門時,他再假裝一起撞門,並在瞬間鬆手,從而實現誤導真相的目的。
所有,真相只有一個,兇手就是你:
製作組的靈感來源,我猜是漫畫《名偵探柯南》單行本第27卷LILE.1-3:《嫌疑人是毛利小五郎》。在漫畫中,毛利小五郎大叔因爲喫妻子妃英理的飛醋喝悶酒醉倒在旅店房間內,再次醒來,發現反鎖的房內出現一名死者……事實上,手法上也可以說是如出一轍:
這類手法往上追溯,應該是出自克萊頓·勞森的短篇名作《來自另一個世界》。這裏還有一段逸話,“密室之王”約翰·狄克森·卡爾與克萊頓·勞森決定圍繞“膠帶密室”這一命題相互切磋。卡爾首先寫出了長篇小說《爬蟲類館殺人事件》(物理密室),而後勞森也寫出了短篇小說《來自另一個世界》(心理密室)。《來自另一個世界》對後世可謂影響深遠,青山剛昌就多次對該作進行“致敬”甚至“抄襲”(《名偵探柯南》單行本20卷 FILE.7-9《浴室密室殺人事件》;單行本49卷FILE.8-10《不能回頭的兩人》)。其中《浴室密室殺人事件》與《來自另一個世界》幾乎可以說一模一樣了。本文以衆多讀者所熟知的《浴室密室殺人事件》爲例進行講解:在浴室內側貼滿了膠帶造成只有被害人能夠做到的假象,兇手與證人不得不撞開房門,發現死者在浴室內割腕而死。但其實浴室內膠帶本身就是斷裂的,只是利用了證人的心理錯覺。不過,青山剛昌在這裏抄漏了一個小細節:兇手與證人在撞開門的瞬間,會撕幾張紙以模仿膠帶斷裂聲音,從而使證人更加確信膠帶是在撞開門的瞬間斷裂(同理,遊戲中本案也沒有模仿門閂斷裂聲音的詭計,不得不說是一大遺憾了)。
加勒特不像這兩個人那麼感情用事,他用警察訓練有素的聲音反對着。“他把法律緊握在自己的手中。如果人人都這樣的話,世界就亂了套。馬里尼,爲什麼羅斯在撞開門的時候會聽到紙撕裂的聲音?”
“他的確聽到了,”馬里尼說着,然後轉過臉問我,“在你撞門的時候,加勒特醫生站在你和德雷克小姐的後面,是不是?”
我點點頭:“是的”。
馬里尼翻開醫學雜誌,從頭翻到尾,好幾頁不見了,裏面的殘頁呈鋸齒形,這幾頁被撕掉了。馬里尼說,“你表演了一場精彩絕倫的魔術,醫生。你沒有欺騙我們的視覺,而是欺騙了我們的聽覺。”
“他”,加維安說,“撕掉了它。”
最後,我們知道,推理只是手段,真正指認兇手還是需要證據的。而本作新遊戲的不成熟之處即體現在這裏:真兇明明有一晚上的時間來處理證據,偏偏因爲粗心大意,不得不當着偵探的面去處理,然後就被輕鬆指證。當然,我們得承認,不同於小說可以天馬行空,遊戲是受限於場景成本,如無必要勿增實體的,所以製作組這一選擇也無可厚非。
當然,遊戲本身還是給出了一定的解釋——真兇製造密室的本意是“僞造自殺”(第一種動機,是爲了將他殺僞裝成自殺或意外。若警方認定兇手不可能進出案發現場,就會將案件判斷爲自殺或意外,而不是他殺。),沈仲平的拜訪是偶發事件,並不在兇手的計劃之中,選擇讓他作替罪羊純粹是臨時起意。雖然稍顯牽強,但真兇畢竟不是職業殺手,因此有疏忽也可以理解。
第二案 《櫃中書女》:
本案的謎面爲在一個點着炭盆的悶熱房間的衣櫃中發現一具被勒死的女屍,但房間的地上除了偵探沈仲平和助手阿福的腳印外並沒有其他第三者的足跡。房間門外有官兵把手,同時附近還有個看榜的老童生周進一上午都在外面……
本案是一個監視型密室,屬於廣義密室的一種。對於密室分類,感興趣讀者朋友可以參考我去年的密室筆記。這裏只解釋監視密室,監視密室的現場未必是密室,一般發生在諸如廣場、體育館、舞臺等地方,在前往密室的必經之路上,有不止一個人在場,但室內就是發生了謀殺。這一密室類型的解法一般以破解不在場證明爲典型,當然,不排除機械詭計造成的遠距離謀殺。
在注意到案發現場及驗屍報告後,有一定的推理小說基礎的玩家(讀者),會很自然而然的想到通過高溫對屍體的僵硬程度的影響,即時間差詭計(案件發生在形成密室之前/後,但被誤以爲是發生在密室形成之時)。製作組這裏正是利用了玩家的心理盲點,反其道而行之,遊戲內的仵作正是考慮到了高溫對屍體的腐化時間,而將死亡時間認定推後兩個小時。
但是,
所以,這裏並不是時間差詭計,而是在此基礎上的逆運用——即炭盆真正的點燃時間。
在明確這個基礎之後,我們又回到了監視密室本身——破解不在場證明。遊戲正是利用兩個監視證人的矛盾證詞,破解了真兇的不在場證明。
即兇手進入監視密室,點燃炭盆,從而誤導仵作對死亡時間誤判,從而達到了嫁禍的目的。但一旦監視着被意識到,自己誤認來人,則一切都迎刃而解。
製作組聲明曾參考大山誠一郎的《密室收藏家》,應該是《少年與少女的密室 一九五三年》一章:警察監視走私犯交易,正在少女家隔壁,走私犯逃入隔壁家,警察破門而入,卻發現少年少女已“殉情自殺”。這當然不是什麼殉情自殺,而是殘酷的謀殺!破解案件的關鍵在於——少年少女都是中性名字,警察與真兇都誤認了死者身份……
讀客的封面設計滾出出版界
無論是本作還是《少年與少女的密室 一九五三年》,二者均是監視密室;且兩者的殺人手法的核心均是“監視者誤認來人”的部分。所不同的是大山誠一郎的小說誤認的是死者,而本作誤認的則是另一監視者。回到遊戲中,本案的手法,其實是監視密室裏最爲簡單的一類,但結合對時間差詭計的逆運用,其實更比大山的小說要略勝一籌的。
順便一提,無論監視密室還是死亡時間的核心手法以及真兇身份,在基本瞭解謎面以後,筆者本人已經完全破解了真相,但遊戲內對於真正凶器的謎題,倒是成功誤導到了我。
如果說第二章存在什麼問題的話,即在辯論環節配合高節奏的BGM,卻只能點擊選項來反駁,甚至缺乏倒計時懲罰,導致緊張感不足。
第一起與第二起的連環案,構成了遊戲的一個足夠完美的開頭,真正吸引到了我作爲一個推理小說愛好者的興趣。且兩起案件互爲表裏,一起構成小鎮悲劇,並點出遊戲核心主題之一——因狂熱而謀殺。或許案件質量並不是特別優秀,但這裏故事的處理上卻足夠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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