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參加了徒手攀巖,每天都有上萬人來問他死了沒

華夏人一向被視作龍裔,因而在性格作風上也脫胎於神龍。龍生九子,各有不同,嘲風是龍裔中的第三子,生性自由,無拘無束,平生喜好冒險,常攀爬險峻高處眺望,故高樓檐角多刻其首,有趨吉避凶之效。

 

1.

 

我從睡夢中驚醒,入目竟是一片林海,那綠色無邊無際,甚至和藍天接壤。

 

這景色確實讓人心曠神怡,但我卻一點欣賞的心情也沒有——我明明該在牀上醒來。

 

環顧四周,我正睡在一塊巖臺之上,這巖臺從絕壁上突出,獨懸在半空,上下不知幾許。一根繩子是我與它之間唯一的聯繫,一端綁在我腰間,另一端系在一顆釘子上,那釘子牢牢嵌在巖壁內,權作爲我睡夢中不致翻身墜落的唯一保障。

 

回過神來,我這才發現身旁放着一口箱子,箱子由碳纖維製造,接合處掛着一把密碼鎖,箱子下有一張信紙露出半截,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小字。

 

 

吳擇:

 

你好!

 

想必你現在十分驚慌,甚至是惶恐,但這是你應得的。你曾經做過很可怕的事情,如今終於到了你贖罪的日子。

 

你曾因徒手攀巖而功成名就,但那些榮耀本不屬於你,故而我設下了一個考驗。我先潛入你家麻醉了你,然後用索降方式將你運到這塊天然巖臺上。我拿走了你全部的通訊設備,甚至給你換了全新的衣服以防止作弊。

 

千萬不要向下跳。

 

這是位於仡佬巖中段的一塊巖臺,離地面有數百米的海拔差。不過倒也不用絕望,雖然恨你入骨,但我仍給你留了一條生路,那就是向上。我在峯頂放了一把信號槍,如果你能成功登頂,使用那把信號槍,你就會得救。

 

向上爬吧,在這塊絕壁我藏下了許多信息,如果你有命爬到頂端,就能明白一切。

 

你眼前的箱子裏有一盒鎂粉、一卷護手繃帶和一雙攀巖鞋,這些是你完成考驗必不可少的道具。打開箱子的密碼和你犯下的罪行緊密相連,我期待你能打開箱子。

 

看你活活餓死在巖壁上實在無趣,我更想看你掙扎的樣子。

 

神祕人獻上

 

 

2.

 

我叫吳擇,這個名字在國內尚不太響亮,畢竟極限運動在國內纔剛剛萌芽,但在國外,我已經被冠上了“第一記錄者”的名頭。網友親切地稱呼我爲“見證者”,因爲我在攝錄生涯中足足見證了三次徒手攀巖頂尖高手隕落的過程,這在整個極限運動攝錄界都是獨一份。

 

無數徒手攀巖高手向我發來邀約,希望我能爲他們進行紀錄片攝製。高手從來不懷疑自己的水準,所以普通人看來我是個災星,但他們卻把我視作一個平臺——只要不失手,他們就會成爲傳奇。

 

三大隕落的傳奇中,馬克·安德烈和阿陀力的確是意外墜落,但楊久喬耶並不是,他甚至沒有攀爬峭壁——

 

是我親手將他從峯頂推了下去。

 

楊久喬耶是個苗族名字,由漢姓——本名——父名——苗姓構成,這個名字用普通話稱呼着實拗口,所以我習慣將它簡化爲漢語邏輯中的楊久。

 

楊久的母親是漢族人,父親是苗族人。苗族有懸棺葬的習俗,即將死者的棺槨置於峭壁上的巖洞中。因此,一項名爲蜘蛛人的非遺文化便長久地在苗族傳承下來,傳承者無需輔助,隻身一人便可在峭壁上來去自如,與徒手攀巖多有異曲同工之妙。

 

楊久便是從父親那裏繼承了這項技能。

 

他的身軀比例勻稱肌肉厚實,這種傑出的身體素質令他能做出各種高難度的攀爬動作。不同於科班出身的攀巖選手們,他的路子更野,思路更大膽。在雲南巖壁上與他對視的那一剎那,我知道,這就是我苦苦尋找的天才。

 

等到滿身大汗的楊久索降到地面,我向他伸出手,“你好,我叫吳擇。”

 

楊久激動地用雙手緊緊包住了我伸出的手,“天哪!我認識你,你的所有記錄片我都看過,馬克、阿陀力、亞歷克斯……真沒想到能在這裏遇到你!”

 

他竟然是我的粉絲。我面色未變,心裏卻在歡呼雀躍,事情一下就好辦了很多,“很高興認識你,你猜猜我來雲南做什麼?”

 

“一定是旅遊吧,不瞞你說,我家在景區有一間民宿,您要是不嫌棄可以去住下,一切開銷我都包了!”楊久臉上激動的神色還未褪去,“天哪,今天真是交了大運。”

 

“可我不是來旅遊的。”我用手試了一下他核心肌肉的厚實程度,“我在找一個攀爬手,能擔當我下一部紀錄片主角的攀爬手。”

 

“那您找到了嗎?”楊久露出自豪的神色,隨即這自豪又有了幾分躊躇,“雲南是苗族人紮根的地方,苗族全是攀爬好手……可您拍攝的都是馬克和亞歷克斯這種頂尖選手,蜘蛛人們日常的訓練沒那麼極限,面對幾乎沒有着力點的峭壁,他們的表現可能會很糟糕。”

 

“的確,蜘蛛人攀爬技術高超,但有一定的侷限性;攀巖選手們技術全面,卻又缺了點想象力,好在我已經找到了一個二者的結合體。”

 

看着還一頭霧水的楊久,我壞笑着衝他眨了眨眼睛,“有興趣當個紀錄片男主角嗎?”

 

3.

 

轉眼間,毒辣的太陽已經掛在天空。在否決了所有的逃生可能後,我終於到了必須做出決定的時刻——向上攀爬,或者死。

 

沒人會選擇死亡,所以我必須要打開那個箱子。徒手攀巖對裝備的要求相當苛刻,沒有鎂粉綁帶攀巖鞋這三件套,再厲害的選手都一樣會死得很難看。

 

我仔細觀察起那把密碼鎖,一共6位,這說明神祕人藏起的答案正對應了某一串6位數字。我首先想到了被我害死的楊久喬耶,但他的名字是4個字,無論如何也和密碼對應不上。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裏,我仔細回憶起成名後做下的每一件壞事,包括抵制新人、數據造假、盜用創意,甚至性侵員工。但那些都是再小不過的事情,受害者們人微言輕,一方面他們不敢做出復仇舉動,一方面他們也沒有能力把我神不知鬼不覺送到懸崖上。

 

推理又回到了原點,我必須從楊久喬耶這四個字裏湊出6個數字來。我想過手機9鍵的拼音,一個拼音對應一個數字,但光楊久兩個字就有足足7個拼音,如果僅僅代指首字母,數字又只剩下4個。

 

忽然,我靈光一閃,如果楊久兩個字不行,那麼喬耶呢?喬耶兩字的的確確是6個拼音,但真會有人這樣稱呼他嗎?

 

喬是他父親的名字,耶則是他傳承的苗族姓氏,如果喬耶指的是他父親,這倒說得通,可是他父親已經罹患癌症去世,一個死人怎麼爲自己的兒子復仇呢?

 

隨着時間流逝,我的狀態越來越差。我只能硬着頭皮去驗證這個不切實際的猜想,我將密碼鎖撥至742693。

 

咔噠一聲,鎖竟然真的打開了。

 

我揭開箱蓋,箱子裏放着攀巖三件套,甚至還有一瓶水和一根能量棒,驚歎於神祕人慷慨的同時,我獲得了兩個個關鍵信息。

 

1. 神祕人想和我玩一場公平的遊戲。

 

2. 神祕人很細心,並且對攀巖有很深的理解,只有真正經常挑戰極限的攀爬手,纔會明白補給的重要性。

 

這一剎那,一個無比合理的猜想從我腦中誕生。就像我用漢語邏輯簡化楊久喬耶爲楊久一樣,神祕人也用着另一種邏輯簡化着這個名字——英文邏輯。

 

英文中喬耶是一個人名,或許在相識時,神祕人下意識將楊久喬耶理解爲了楊久/喬耶,即楊久是中文名,而喬耶是英文名。久而久之,他開始習慣稱呼楊久喬耶爲喬耶。

 

正常來講,一個純正的外國人不會用到qiao ye這串拼音,只可能用Joey這串英文,那麼,神祕人一定是有着英文思維的漢語使用者,大概率是曾居留海外的華人。

 

從記憶中搜索與楊久有聯繫的海外華人,一個名字浮現於我的腦海。

 

湯瑪斯·李,一個頂尖攀巖高手,同時也是楊久生前最大的對手。

 

可這樣水火不容的關係,他爲什麼會替楊久復仇?

 

更奇怪的是,他是怎麼知道楊久並非死於攀爬意外呢?

 

4.

 

與楊久確立合作關係後,我爲他設計了一整套系列記錄片的拍攝藍本。在一年內,一個月一次,他將挑戰我選定的12座高峯,並更新所有登頂記錄。我甚至還自費爲他安排了一場爲期6個月的魔鬼特訓。

 

我心中有數,他的身體素質已是頂級,經過系統訓練後,一個無所畏懼的攀爬機器會讓全世界都感到絕望。

 

事實證明,我沒有看錯人。在開始拍攝後的6個月內,他成功地連續拿下6座峭壁的登頂紀錄,記錄片也在YouTube多次登頂運動類榜首。吳擇、楊久,這兩個名字就像天花一樣在極限運動界傳播,無可抑制。

 

直到湯瑪斯的出現。

 

當我的死對頭託匹克攝製組發掘出湯瑪斯後,一檔全新的紀錄節目也開始登上各大平臺,他們的內容直接而又狠辣,那就是用同樣的路線打破楊久的所有登頂記錄。託匹克爲自己的節目取名《New Generation》(後浪),將挑釁的意圖直接拉滿。

 

隨後,兩部紀錄片變成了競速遊戲,兩個攀巖怪物開始互刷記錄,各大峭壁的登頂時間向着越來越離譜的方向發展。

 

好在託匹克的對手是我。

 

託匹克是個好的內容創作者,但他不是一個徒手攀巖專家,挑選主角就像押寶,你不僅要評估現狀,更要未雨綢繆地評估潛力。我承認湯瑪斯是頂尖高手,但就潛力而論,他遠不如楊久。

 

順理成章地,在漫長的拉鋸戰中,湯瑪斯敗下陣來,從某個階段開始,他再也無法打破楊久的記錄,而與贊助商簽訂了對賭協議的託匹克,更是到了將要輸掉內褲的絕境。

 

內容創作行業和角鬥場一樣殘酷,一方存活,另一方就必須死亡。

 

當時還在春風得意的我沒有想到,所有的情況會在太陽巖競賽中發生兩極反轉。

 

5.

 

體力即將消耗殆盡,手指也有血滲出,我大口喘着粗氣,慶幸自己離死亡又遠了一步。長期養尊處優令我的身體素質飛速下滑,仡佬巖只能算是難度一般的挑戰,我卻無數次徘徊在死亡邊緣。

 

好在我終於找到了第二個可以落腳的平臺,這個平臺出現的非常突兀,石壁表面甚至有新鮮的巖粉,這說明平臺並不是自然形成,而是人爲開鑿出來的。

 

不出我所料,平臺上放置着另一口箱子,箱子下依然有一張佈滿小字的信紙。

 

 

吳擇:

 

非常高興你能到達這裏,看來你的攀巖技術還未完全退化。人在功成名就後想要保持初心實在太難,就連你這麼熱愛攀巖的人,最後不也變質了嗎?

 

說到保持初心,我就不得不提起喬耶,他是個可怕的攀巖機器,但最後也敗在了初心上。當然,他主觀上仍然忠於攀巖,但有人用卑鄙的計謀令他的初心變了質。

 

所以,接下來的密碼破譯就與這個計謀有關。我爲你準備了下一階段的攀巖必需品,如果破譯出密碼,你就能得到它們,但假如你失敗,你的攀登之路將極爲艱難。

 

祝你好運

 

神祕人敬上

 

 

我的護手繃帶足夠結實,鎂粉也還剩很多,雖然體力消耗巨大,但一瓶水加一根能量棒也勉強能支持我完成攀爬。從現狀來看,我不需要打開這口箱子,更快登頂獲取救援纔是正事。但一個聲音一直在我耳邊迴響:聽他的,不然你會後悔。

 

直覺曾救過我無數次,這一次我也決定相信它。我仔細研究箱子,發現和上一個平臺用的是同一款式,不過這次的密碼卻變成了四位。

 

我原以爲楊久在太陽巖的失利只是狀態下滑,但就神祕人給出的信息來看,似乎真相併不如此。楊久對徒手攀巖的忠誠幾乎是鋼澆鐵鑄,究竟什麼才能讓他的初心變了質呢?

 

金錢?我承認,我不是一個好的合作伙伴,在合作期間幾乎以掠奪的姿態拿走了大部分收益。但玩極限運動的人又有誰缺錢呢?用金錢收買楊久顯然不可能。

 

地位?雖說是合作關係,但紀錄片攝製組更像是我的一言堂,所有人都圍繞着我的計劃打轉,而與我相悖的,什麼也不可能幹成。但楊久本就是我的狂熱粉絲,況且我的決策幾乎都是專業和客觀的,故而也不存在爭奪話語權這種事情。

 

名望?這更是無稽之談。我的確剋扣了楊久很多東西,但唯獨會把名望如數分配給他,畢竟看一部紀錄片時,大家並不會太關注導演,主角纔是唯一的吸引源。

 

我腦子一片混亂,每一秒都有無數可能從我腦中迸出又被無情掐死,人的慾望太多太雜,我實在無法分辨是什麼改變了楊久。

 

茫然間,記憶又回到了令我慘敗的太陽巖。

 

走投無路的託匹克沉寂半年後做出了最後的反擊。他在社交平臺撰寫長文,嗆聲我們曾經競速的山峯都是被征服過的舊峯,路線設計以及技術運用早就有了最優解,這種攀登就像工廠裏的流水線,失去了徒手攀巖的所有樂趣。

 

典型的喫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在結尾,他向我宣戰——

 

親愛的吳擇、楊久喬耶,我將在東南亞等待你們的到來,這裏有一塊從未被人征服過的峭壁,當地人稱它爲太陽巖。有膽量就來吧,看看誰能笑到最後。

 

我與楊久當即踏上了征服之路,我們的攀巖團隊率先對當地進行了考察,隨後由楊久着手路線預演。預演中楊久爬得飛快,僅用56分鐘就成功到達峯頂,雖然是繫着保險繩的數據,但與徒手不會相差太多——對於徒手攀巖的職業運動員而言,安全問題早就不是他們的心理障礙。

 

我是一個不擇手段的人,早在一年前的競速遊戲開始時,我就在託匹克攝製組中安插了一顆釘子,內鬼告訴我,湯瑪斯的預演攀爬足足消耗了68分鐘,得知消息後我高興得開了一瓶香檳,在露營帳篷裏喝得爛醉。

 

託匹克,你他媽就等死吧,我想。

 

半個月後,正式競速開始,出乎我意料地,楊久三戰三敗,平均登頂時長穩定在80分鐘左右,比預演時長了近整整一半。

 

我氣得砸了香檳的空瓶。

 

6.

 

喉嚨中像有火在燒,我打開水瓶抿了一口,將水均勻塗抹在口腔內,以此麻痹大腦傳來的乾渴。留給我的時間越來越少,我必須儘快解開神祕人的謎題。

 

我可以確定,楊久的龜速登頂並不是因爲狀態下滑,有保險繩時速度飛快,離了保險繩就慢慢吞吞,這隻能說明一件事——他在害怕。

 

他在怕什麼?

 

在過去的節目錄制過程中,無論是酋長巖還是莫巳峯,危險程度都遠超這座太陽巖,可楊久從來沒有出現過降速的情況。

 

我突然想起,太陽巖的挑戰是在紀錄片結束後足足半年才突然來襲,這半年間我和楊久幾乎沒有什麼聯繫。託匹克是一隻老狐狸,明明知道差距卻還發起挑戰,一定是在這半年內找到了楊久的弱點。

 

該死的託匹克,如果不是他,楊久絕對不會輸給湯瑪斯,如果楊久沒有輸,我也不會把他推落懸崖,自然,現在我也不會被困在仡佬巖上。我原定下個月舉行婚禮,現在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

 

等等,婚禮?

 

說起婚禮,楊久也的確是到了該成家立業的年紀。要是他在這半年中結了婚,一切就說得通了——也許他很愛他的妻子,所以在無防護的攀巖中一定會下意識地放緩速度。

 

神祕人在信中告訴我,楊久主觀上忠誠於攀巖,但有人用計謀束縛了他,想必指的就是這件事情。

 

妻子的英文是wife,中文拼音是qi zi,正好四個字母對應四個數字密碼,按照它們在手機上的九鍵排列,要麼是9433要麼是7494。我逐個輸入,在密碼鎖轉至7494時,鎖頭清脆地打開。

 

密碼邏輯和qiao ye一樣。

 

我更加確定了先前的猜測,這個神祕人就是湯瑪斯.李。

 

我掀開箱子,裏面放着新的飲用水和能量棒,還有一把鐵錘,一盒鑿釘。

 

當峭壁上毫無着力點時,攀巖者爲了繼續攀登,需要在巖壁裂縫裏打入釘子作爲支撐點,但相應地,危險係數也會上升許多。好的路線規劃者往往會避免無法行進的路段,湯瑪斯作爲首屈一指的攀登者,卻爲我挑選了一條根本沒有着力點的路線——從箱子裏的東西來看,他並不想要我的命。

 

他只是想讓我玩命。

 

7.

 

拍攝極限運動紀錄片並不是簡單地拿着一部相機就行,它需要後勤保障、專業規劃團隊、風險評估團隊……各類團隊就像吞金獸,偏偏這錢還省不得。

 

儘管我算是業內名人,但靠自家錢財也經不起這麼造,和託匹克一樣,我選擇與贊助商簽訂對賭協議來吸納資金。如今楊久一輸再輸,託匹克倒是活了過來,我卻被擠到了懸崖邊緣。就在我琢磨着從香港的哪一棟高樓跳下來屍體會更好看一些時,我的團隊給我帶來了好消息。

 

他們在太陽巖北面發現了一條捷徑,危險係數極高,但勝在直來直去。兩點之間線段最短,如果走這條線路攀登到頂部,時間至少可以縮短十幾分鍾。

 

楊久的競技狀態的確差,但若選擇這條路線,未必沒有贏的可能。玩命一直以來都是他的強項,越是危險,反而越能激發他的鬥志。

 

我興沖沖地帶他到巖壁上做實景觀摩,沒想到他一口拒絕了我。

 

爭吵,哀求,絕望,然後殺意頓生。當我清醒過來時,眼前已經沒有了楊久的蹤影,我大概確實是把他推了下去。

 

我雙手顫抖,恐懼讓我想放聲尖叫,但在意識到沒有人目擊時,恐懼卻漸漸化作貪婪與野心,我敏銳地察覺到這是一個機會,翻身的機會。

 

我要告訴你們一個祕密:拍攝競技類紀錄片,賣點從來都不是贏。

 

接下來的時間裏,我巧妙地引導搜救隊發現了楊久的遺體,隨後是追悼會和新聞發佈會。在會上,我滿臉淚水,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我告訴所有人,楊久根本沒有輸,他早就超越了湯瑪斯,只是他還想偷偷超越自己,卻不幸在新的路線預演中遇難。

 

隨後我放出了最初路線預演時拍攝的56分鐘登頂視頻。楊久那時候狀態爆表,這就夠了,雖然一到徒手攀登他就拉稀,但誰會和一個死人較勁呢?既然視頻裏他帶着防護能56分鐘登頂,那麼在觀衆心中,他的徒手攀登成績也不會差得太遠。

 

最後,我僱傭水軍制造出“傳奇隕落見證者”的名頭,又用重金買通了幾個在役的攀巖傳奇爲我背書,當一切準備就緒,我在互聯網爆火就成了可以預見的事情。

 

徒手攀巖界只能有一個攝製王,那就是我吳擇。

 

8.

 

登上第三個平臺,我的樣子已經狼狽到極點,其實一失手摔死沒準是種解脫,生死之間的徘徊纔是折磨。我的手指斷了一根,這是在巖縫中不得已折斷的,手臂和膝蓋也鮮血淋漓,全是刮擦出的傷口。

 

平臺上依舊是一口冰冷的箱子,箱子下依舊是一張冰冷的信紙。

 

 

吳擇:

 

你能看到這封信真令我驚訝,求生欲果真是種創造奇蹟的驅動力。你明明這麼愛惜生命,爲什麼卻能那樣蔑視別人的生命呢?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考驗就快要結束了,你剛剛經歷的路段是最困難的部分,後面只會越來越輕鬆。再告訴你一個壞消息,峯頂的確有一把信號槍,但那只是一把空槍,信號彈我放在了你眼前的箱子裏。

 

現在是我的第三個謎題。

 

請問,我爲什麼能夠發現你的罪行?徒手攀巖墜亡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並沒有任何反常之處。現在我邀請你猜猜看,你究竟在哪裏露出了破綻?

 

最後,我慷慨地給你一些提示,謎底是一個名詞。

 

祝你好運

 

神祕人敬上

 

 

我觀察着箱子上那把密碼鎖,這一次是6位數,由以往的規律推測,這個謎底是6個拼音組成的名詞,可能是兩到三個漢字。

 

我仔細回想起殺死楊久的那個下午。

 

殺死他並非出於我的意願,我原本只想和他分享那條最快的路線。爲了防止消息泄露,那天我倆的行程安排得非常保密,況且我們所在的北面峭壁早就被提前清場,別說人,連只鳥也不應該會有。

 

在缺少目擊者的情況下,我的計劃應該沒有任何破綻纔對。除非,神祕人明確知道楊久不會選擇北面山峯的線路。換句話說,他知道楊久結婚後開始變得小心翼翼這件事。

 

那麼,若想的更深入一些,或許楊久結婚這件事就是由神祕人一手促成,這正對應着前一個平臺上提到的計謀。

 

正是因爲楊久的妻子和神祕人存在着極其緊密的關係,所以神祕人才能無所不知。

 

根據前幾次的規律判斷,神祕人是湯瑪斯的可能性極大,而他年長楊久四歲,所以適合介紹給楊久的女性,最有可能是他的親妹妹!漢語中mei mei恰好是6個拼音,對應密碼634634。我將密碼鎖撥至這串數字,清脆的響聲又一次如期響起。

 

掀開箱蓋,我如獲至寶地拿起那顆信號彈,這場生死遊戲,我也終於來到了終點線前。

 

9.

 

就在我利用楊久的死大肆炒作而翻身時,卻收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好消息。

 

託匹克被人發現死在自己的公寓當中,死因是割脈。鑑證人員發現他手腕上有數十條試刀傷,最致命一刀將整個手腕靜脈全部割開,血液染紅了整個浴缸。

 

警方最開始認爲託匹剋死於自殺,因爲紀錄片導致他揹負了大額債務,從動機上來講完全合理,但當鑑證人員從託匹克的呼吸道里檢測到微量乙醚殘留時,情況就變得曖昧起來。現場沒有任何乙醚殘留,說明託匹克沒有主動使用乙醚減輕痛苦的打算,那麼這些乙醚一定是第三者用來麻醉託匹克的道具。

 

有人謀殺了託匹克。

 

那天我又開了一瓶香檳,這個討厭的傢伙總算歸了西,因果循環真是報應不爽。

 

那時我還沒有意識到,這場報復中,託匹克只是比我先行一步。在多年後,殺死託匹克的人會再度出手,和我玩一場賭上性命的遊戲。

 

10.

 

最後一個平臺,最後一口箱子,最後一張信紙。

 

從這一刻開始,我抬頭再也看不到峭壁,因爲我已經來到了峯頂。我又斷了一根手指和兩根肋骨,不過離死還差得遠。

 

我抽出箱子下的信紙。

 

 

吳擇:

 

恭喜你,你就要勝利了。

 

你或許已經猜到了,我是一個你曾多次見過的人,我叫湯瑪斯,託匹克的合作者。

 

而他正是死在我手上。

 

當我不停地敗給楊久時,託匹克想出了限制楊久的辦法,他讓我把妹妹介紹給楊久,並促成他們的婚姻。他告訴我,人一旦有了牽絆,就不會再那麼勇敢,我的妹妹是個很脆弱的人,爲了照顧她的情緒,楊久一定會越來越求穩。

 

真是輸昏了頭,我竟然同意了他的餿主意。

 

就這樣,我們用最卑劣的手段終結了楊久的攀巖生涯,也終結了你的事業,我本可以殺死你,但我還是決定給你留下一線生機。

 

因爲你這個加害者,同時也是受害者。

 

你殺死楊久後,我的妹妹承受不了打擊,選擇了割腕自殺,直到看見她的屍體,我才明白做錯事就要付出代價。

 

現在是最後一個謎題,我明明可以早早殺了你,就像對待託匹克那樣,爲什麼我會等到現在纔出手呢?

 

老規矩,謎題的答案對應着密碼,箱子裏就是那把能讓你得救的信號槍。

 

祝你好運

 

神祕人敬上

 

 

我望着那足足八個數字的密碼鎖,心中一片平靜,走到這裏,我已經不再需要苦苦思索了。

 

我將密碼鎖撥到46647464,耳邊傳來悅耳的響聲——是的,它對應着拼音gong qing。

 

湯瑪斯之所以放過我這麼久,全是爲了等到我功成名就。當一個人擁有了太多,他就會害怕失去,這時候把我送到巖壁上,我才能與擁有了家庭的楊久共情。

 

是啊,楊久拒絕我,只是害怕失去家庭而已。

 

我掀開箱子,裏面是一把小巧的信號槍,槍柄上掛着一隻木雕小獸,名曰嘲風。那原本是楊久手腕上的掛件,不知怎麼輾轉到了湯瑪斯這裏,或許是楊久贈予他妹妹的定情信物吧。

 

我打響信號槍,曳光彈搖晃地衝向天空,它那麼耀眼,像是第二顆太陽。

 

恍惚中,我回到了剛與楊久認識的那天。我指着他的手腕問,“你手上掛的這是什麼?”

 

“是嘲風,龍的三兒子,喜歡攀高和冒險,熱愛自由,永不膽怯。”楊久嘴角勾起大大的弧度,“偶像哥,你的紀錄片包在我身上啦!我就是嘲風那樣的攀爬手!”

 

原來一旦擁有了某些東西,就連嘲風也會膽怯。

 

我耳邊傳來直升機的轟鳴。


END-

作者|Mas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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