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妹妹的寫作水平怎麼來的

說來有些感慨,關於家庭生活的諸多細節,我其實是從汪曾祺的文字裏學來的,同樣的,也影響了妹妹的寫作。

比如“老爺櫃”這個詞。村裏每戶人家祖宅的堂屋,正對大門的那面牆前,總要擺一張橫貫東西的長木櫃。櫃上供着香爐、自鳴鐘、先人相片,抽屜裏珍重地收着紅紙和年糕。

小時候總纏着師父問:“到底什麼是老爺櫃?”師父比劃半天,我還是似懂非懂。有次鄰居大嬸聽見了,脫口而出“老油櫃”——倒也是,那些塗過清油的櫃面經年日久,在白日裏看去確實燦燦生光。

最後還是我自作主張下了定義:想必是以前地主老爺們用過的櫃子。直到後來讀到汪曾祺的散文才恍然,原來就是香案啊!不論供奉的是祖先還是神明,一律尊稱“老爺”,這樸素的敬意,竟藏在這樣一個尋常的稱呼裏。

更多時候,汪曾祺的文字像是爲那些遠去的生活做着詳盡的註腳。小時候住在還算熱鬧的江南鄉下,水電時好時壞,煤路更是沒有。冬天的熱水只有兩個來源:茶爐子,或是鎮上的澡堂。

每天放學,我都要先回家取兩個空水瓶,再去茶爐子打水。每壺兩角錢,開水從那個巨大的白鐵皮機器裏汩汩流出。我一路沉肩提氣,小心翼翼地把水提回家,一滴都不灑。妹妹有時會跟在我身後,看着蒸騰的水汽出神。“哥,爲什麼叫茶爐子呀?”她問。我也答不上來。

直到後來在汪曾祺的書裏讀到,原來早年的茶爐子主要供應茶客。大屋裏砌個爐子,點上四個火孔,坐穩燒水罐,靠粗糠和風箱催旺膛火。那膛火暖着無數個夜裏,穿過青石板路的兩個小小的影子。

還有師父記在臺歷邊角的菜金賬目,總有些奇怪的符號,像沒封口的“8”。我和妹妹曾對着那些符號猜了半天,她說像小蝌蚪,我說像打結的繩子。後來又是汪曾祺告訴我們,這叫蘇州碼子。

那天我指着書對妹妹說:“看,我們猜了半天的謎底。”她湊過來,盯着那幾個字,就好像我們共同守護了一個很久的祕密。

說來也怪,我對汪曾祺總有種沒來由的親近。在他的文字裏,我能在餃麪店遇見他,能在晚茶時分的燒餅攤前與他並肩站着,買兩個剛出爐的糖燒餅,還能在端午的鄉村裏,跟他一起剝着高郵的鹹鴨蛋。

師父離開得突然,走時片字未留。但每當我翻開汪曾祺的書,那些逝去的生活便又活了過來——茶爐子的水汽,老爺櫃上的燭光,汪曾祺把這些都寫了下來,而我們則把它們活過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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