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廢話
本文是影視文學欣賞課的期末作業，本着影評寫了不能白寫的原則，黑盒上還是投一下吧
不知道有多少hxd看過《霸王別姬》，個人覺得還是很好看的，沒康過的hxd真心推薦去看看捏
（也可以先點贊五電之後再去看）
正文
電影是敘事藝術，通過造型手段來進行敘事，對於一部電影來說，影片的敘事結構起着至關重要的作用。在《霸王別姬》這部講述京劇變遷與愛情故事的電影中，導演陳凱歌巧妙利用了京劇舞臺與電影銀幕，以無聚焦的敘述視角構建多重的敘述層次，對人與歷史進行了反思。本文將結合影片具體鏡頭，對《霸王別姬》中的敘述聚集、敘述層次以及產生的敘述效果進行簡析。
一、無聚焦下的現實感模糊
敘事文本在對情境、事件、人物進行描述時，總有一個看待所有這一切的視點，通過這一視點，將所見到的一切呈現出來，熱奈特稱之爲“聚焦“，回答了誰在作爲視覺、心理或精神感受的核心的問題，並提出了無聚焦、內聚焦、外聚焦的三種聚焦視角。《霸王別姬》屬於典型的無聚焦敘事，在《霸王別姬》中攝像機是凌駕於人物之上的，它比人物看到的更多，每一個畫面的呈現不僅僅是簡單的鏡頭視點，更是敘述者無所不在的敘事視角呈現。
通過這種無聚焦的敘述視角，《霸王別姬》以空鏡頭、人物視點鏡頭以及人物想象鏡頭，展示了多種鏡頭視點，在牢牢地掌握了觀衆的視聽感知經驗的同時，巧妙的操控着觀衆的視線和情緒，隱藏作者的話語、劇中人物的觀點，甚至是戲外觀衆的觀點，都在這種轉換中被模糊了。
以影片開頭小豆子拜師的場景爲例：
1、遠景，小巷裏小販呼喊“磨剪子，鏘菜刀“
2、特寫，緩緩揭下小豆子的圍巾與帽子
3、全景，師傅檢查小豆子的身體
4、特寫，師傅發現小豆子有六根手指
5、全景，師傅拒絕收徒
6、特寫，小豆子死死盯着師傅
7、中景，師傅講述不收徒原因，手勢暗示六根指頭
8、遠景，再次展示小販呼喊“鏘菜刀“
9、近景，母親落淚，隨後強行微笑，暗示以身體換收徒；小豆子由神情迷茫變爲低頭
10、全景，母親下跪，師傅再次拒絕
11、近景，小豆子盯着鏡頭
12、全景——遠景（快速搖），母子二人大步離開
13、近景——全景，母親用圍巾包住小豆子，無視小豆子手冷的呼喊，拉至凳子旁
14、特寫，母親剁下小豆子第六根指頭
15、全景，小豆子逐漸顫抖，隨後摘下圍巾註釋手指；母親注視小豆子，提起沾血的菜刀
16、遠景，展示徒弟們練功
17、中景——全景（快速搖）母親橫抱着小豆子快速穿過人羣，再回？
18、全景，小豆子爬到桌下，母親伸出沾滿血的手抓他
19、全景，孩子們湧到門口圍觀
20、全景，師傅幫着母親圍堵小豆子
21、遠景——全景（推）——遠景，小豆子逃出房價，其他孩子圍堵小豆子
22、近景，師傅與母親按着小豆子拜祖師爺
23、特寫，母親按着小豆子簽下契約
24、特寫，母親哭着用沾滿血的手捋頭髮
25、全景，母親將外套脫下披在小豆子身上，隨後離開
26，全景——特寫（推），小豆子喊娘，展示下雪空鏡頭
就小豆子拜師的這段情節來看，鏡頭視點小豆子、母親、師傅、孩子們之間不斷切換，空間上則在小巷、院子、師傅房內多次轉換，並以門的多次出現和不同景別的交替使用強調了這種轉換。三個空間來回交替的交叉蒙太奇製造出緊張氣氛，牢牢地掌握了觀衆的情緒，這得益於無聚焦型敘事視角的全知全覺，讓鏡頭視點自由而不受限制。於此同時，無聚焦的敘事視角以巧妙的形式完成了敘述者的干預。拜師片段中”鏘菜刀“聲屬於”人物—>人物“的行動層，本應只是簡單的買賣吆喝，但藉助無聚焦視角對該片段的插入，這一鏡頭又跨入了“敘述者—>受述者”的敘事話語層，一方面暗示了之後剁指劇情的出現，另一方面又體現了底層勞動者爲生存留下的血與汗，指向一種情感認同。正是通過無聚焦敘事的敘述視角，《霸王別姬》在不破壞觀衆構建的現實感的基礎上完成了敘述者干預，加深了情感共鳴，進一步模糊了電影與現實之間的距離。
可是雪....
縱觀全片，無聚焦敘述視角也是《霸王別姬》構建“人爲戲子，史爲戲臺“敘事內容的重要手段。在三小時的現實時間中，《霸王別姬》呈現了四個時代，近60年的歷史，也詳細敘述了各個歷史背景下段小樓、程蝶衣、菊仙三人間的故事。面對這個內容龐大的故事，只有全知全覺的無聚焦型敘事視角才能不受拘束的自由展現。正因敘述者瞭解每一個人物、知道所有的背景動機，鏡頭纔可盡情敘述，隨意遊走，才能讓各個時代下程段菊三人糾纏交錯心路歷程在觀衆面前清晰明瞭，使觀衆真正走進“霸王”與“虞姬‘的內心，感受到”大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背後的精神追求。
二、多層敘述下的父權反叛
敘事作品表現出的形態多種多樣，因而在敘事文本中所講述的故事中，可能會出現包含着多個敘述層次的複雜情況。熱奈特針對這種情況，作出了敘述層次的定義：“敘述文種所講述的任何事件都處於一個敘述層，其下緊接着產生這一敘事的敘述行爲所處的故事層“他將起始的層次稱爲超故事層或故事外層，緊接着產生的故事層則爲第一、第二…敘述層。在《霸王別姬》中，共包含四個敘述層次，首先是隱藏作者/敘述者所處的故事外層，隨後是程段等人故事展開的第一敘述層，而《霸王別姬》中京劇故事的嵌套，又帶來了京劇中的霸王與虞姬，以及臺上演員與觀衆的第二與第三敘述層，形成了“戲中有戲”的複雜敘述層次，並在第三敘述層中觀衆打破舞臺上的第二敘述層與程蝶衣以自刎打破第一與第二敘述層的“破牆”行爲得到了獨特的審美體驗。
作爲京劇的《霸王別姬》本身帶有一種英雄主義的傾向，以項羽的非凡氣度、項羽和虞姬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給觀衆帶來審美快感。而作爲電影的《霸王別姬》卻似乎在消解這種英雄主義的概念。《霸王別姬》開頭展示了觀衆對京劇的狂熱，人人都喜歡霸王，都想成爲生活中的霸王，想成爲有錢人有權人，想成爲電影中多次強調的“角兒”，而這種英雄主義的背後帶來的是男性父權對女性的歧視與壓迫，這也是爲何《霸王別姬》中身爲女性代表之一的“虞姬”多次遭到侮辱，而發生在第三敘述層，即戲劇與觀衆交織的敘述層的這種侮辱，又帶上了一種來自傳統，來自封建精神根源的長期壓迫的意味。
性別上的壓迫亦出現在第一敘述層與第二敘述層中。兩個敘述層講述的是處在不同歷史階段的“霸王”和“虞姬”的故事，在第二敘事層中，程蝶衣生理上是一名男性，而他又要在第三敘事層中成爲一名錶意的、“比女性更像女性”的“女性”，兩個敘事層上的身份差異爲程蝶衣帶來了深深的困擾，亦使之始終難以走出性別模糊的怪圈，相比之下，段小樓則不然，他始終沒有感到性別上的困惑。雖然父權社會一直把異性戀視爲唯一合法、正常的模式，但正是這一模式本身又把它自已給否定了，程蝶衣的故事就是一個有力的證明。
雌雄難辨
正是在父權社會的語境下，程蝶衣在《霸王別姬》中爲人所不解，但是處於故事外層的觀衆是在其一次又一次的選擇中逐步加深情感認同的，如何看待程蝶衣性別上的倒錯，又如何看待這種倒錯背後的原因，《霸王別姬》把評判權交給了觀衆。觀衆可以從程蝶衣這個人物身上看到，性別既是一種信念，一種行爲或表現，同時也是一種心理。一旦小豆子自已意識到自已與虞姬有不解之緣時，他一下子就確立了自已的性別身份。第二敘事層中《霸王別姬》的演出始終是不完整的，但這種演出在第一敘事層中，在程蝶衣一生對“從一而終”的追求中得到了完整的演繹。他爲戲中的愛不能自拔，以至於最後以自已的生命爲代價真實地重現了歷史的一幕。在他看來，所謂現實的第一敘事層是不能真實的，而他認爲更真實的第二敘述層卻始終不能現實，所以他寧願在那暫時美好中即刻離開。至此，程蝶衣用生命打破了第一與第二述層的隔閡，亦激發了觀衆對程蝶衣之死背後的夢幻京劇與冷酷現實的深深思考。
“此貌非你莫有”
三、結語
《霸王別姬》在敘述視角上採用了無聚焦視角，並構建了多層敘述層次，前者帶來了多重視角，而後者則打破了傳統的單一敘事層次，從而構成更爲完整、客觀的真實，多角度、多層次的展現出人物複雜而豐富的性格，使人物成爲多元化的立體形象，讓觀衆獲得一種獨特的審美體驗，並進一步思考這部歷史反思電影背後的深刻內涵，使人回味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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