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

那场雪,落在杭州西湖的湖心亭上,也落在了明末清初文人张岱的生命里。

四百余年来,这场雪未曾消融,它裹挟着一个王朝的余晖、一位遗民的孤绝。

明崇祯五年(1632年),西湖的雪连续下了三日。彼时的张岱 dai ,还是江南仕宦世家的贵公子,祖父张汝霖 lin 曾任福建按察司副使,父亲张耀芳虽屡试不第,却也官至鲁王长史司右长史。

生于这样的家庭,张岱自幼浸润在诗书与风雅之中:六岁能对陈继儒的“太白骑鲸,采石江边捞夜月”,十六岁结社兰亭,二十余岁随名师学琴,习得《渔樵问答》《水龙吟》等三十余曲。

他的早年生活,如《自为墓志铭》中所写,是“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就是龙阳之好),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的极致繁华。

这年十二月,雪封西湖,“湖中人鸟声俱绝”。张岱裹着毳衣,带着炉火,独自撑舟前往湖心亭。

彼时的他不会知晓,这场雪将成为他生命中最珍贵的记忆锚点——三个月后,父亲张耀芳便会离世;十二年后,崇祯帝自缢煤山,大明王朝覆灭;再过十余年,他将沦为“破床碎几,折鼎病琴”的山野遗民。

此刻的湖心亭,于他而言不过是乱世中的片刻逃离:亭中偶遇的金陵客、炉上沸腾的烧酒、强饮的三大白,都成了喧嚣时代里难得的清雅注脚。

崇祯五年的明朝,正深陷小冰河期的天灾之中:据史料记载,这一年全国有一百三十三县次遭遇水灾,西北则爆发大旱,极端天气摧毁了小农经济,“洪涝与风灾并发,百姓流离失所;大旱与蝗灾并发,庄稼颗粒无收”。

在山陕地区,农民起义已初露端倪,驻军因缺氧发生哗变。张岱在文中刻意不提这些乱象,只以上下一白的雪景遮蔽世间苦难,这种以美掩痛的书写,恰是文人面对乱世的无奈自守。

明亡之后,张岱的人生陡转直下。顺治三年(1646年),清军攻破绍兴,鲁王监国逃亡海上,张岱“披发入山,駴駴为野人”。

曾经的富贵公子,如今要靠舂米、担粪维持生计,“连下数十舂,气喘不能吸”;曾经遍尝江南美食的味蕾,如今面对日铸佳茶只能“嗅之而已”。

但物质的匮乏从未磨灭他的精神坚守——他拒绝仕清,选择以著述为武器,在文字中重建故国。

《湖心亭看雪》便创作于这一时期,收录在《陶庵梦忆》中。此时的张岱已年过半百,再忆崇祯五年的雪,笔下的每一个字都成了对故国的祭奠。

开篇崇祯五年十二月的纪年,是他对清朝统治的无声反抗——在清廷已推行顺治年号的背景下,坚持使用明朝年号,等于在历史长河中为逝去的王朝保留了一块专属领地。

文中的金陵人更是深意藏焉:金陵是明初都城,是明朝的象征,“客此”二字既写异乡漂泊,也暗喻所有遗民都是故国的客人,在新朝的土地上无家可归。

张岱的痴,在此时有了更厚重的内涵。舟子眼中的痴,是冒雪独游的闲情;而在张岱心中,“痴”是对精神家园的执着守护。

他在《陶庵梦忆·序》中写道:“余今大梦将寤wu,犹事雕虫,又是一番梦呓。”

明知故国难复,却仍要在文字中重温湖心亭的雪、西湖的月、虎丘的中秋,这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坚持,恰是遗民风骨的最好写照。

崇祯试图对抗命运

他耗费三十年编撰《石匮书》,走访各地搜集史料,甚至不惜以书稿交换官方资料,只为存明——在他看来,史书的每一页,都是故国延续的血脉。

如今再读《湖心亭看雪》,我们仍能感受到那穿越四百年的寒意与暖意。

更多游戏资讯请关注:电玩帮游戏资讯专区

电玩帮图文攻略 www.vgover.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