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渊虚之羽二创】第贰佰伍拾伍次轮回(5)

*本文创作过程中没有任何一次轮回的无常受到伤害

*丕定有后续

八、

无常抬起昏沉的眼皮,发觉自己正盯着普元寺屋顶。身下垫着柔软过分的稻草,何有哉团着身子一边瞌睡,金色的夕阳正打在脸上。光阴仿佛缓了下来,刚转醒的脑子懵懂着,她恍惚以为眼前的仍旧是梦。

可惜这宁静她并未消受多久。记忆如潮水涌上心头,巫祝嘲弄的笑声似阴魂不散——她想必已到了云顶城;自己兜转这些时日,竟连佛缘镇也未踏出去……急火攻心,无常咬牙撑地起身,却只觉头重脚轻,眼前天旋地转,直像个乱晃的不倒翁;左臂覆羽之处不合时宜地剧痛,经脉爆起病态的猩红,直向胸口蔓延。

她眼前一黑,只觉两腿发软,身子歪斜着又仰倒回去,尾椎骨结实撞上地面,发出“咚”一声闷响。

“诶,你醒了?”何有哉闻声惊醒,连忙上前扶住无常挣扎的身子,充满血丝的双眼担忧地望着她,“别硬撑了。你不知道你倒在神龛那儿多吓人……先吃了这药,一个老船夫给的,说能治你的病。我试过,并无毒性。”

他絮絮叨叨,边说边往无常手心里塞颗圆滚滚的黑药丸,转手按上那双乱动的肩膀,暗暗施力,不让她起身。无常皱眉,不适地甩着身子,却终是挣脱不开。她拗不过,只好依着他的意思,卸了力安分下来。单是摇头,懊恼地叹一口气。

无常张开手低头看去,却见那卧在掌心的,正是一粒羽华丹。

她心头不由得一紧。念起上一世何有哉逐渐失忆,多少正是拜了这丹药所赐。阖上眼,一幅景象便径直跃然脑海之上,任她如何阻拦也挥之不去:那是她最后一次见他,在僰人古都。他几乎什么也记不清了,单是坐在地上,双臂环膝,浑身发着颤,哭着求自己带他离开。

但她没法带他走。她还要去封禁之地,她还想进真理之门。

“以后那船夫与你这药丸,只管给我便是,莫要再自己试了。”无常一手拍上额头,强迫自己切断回忆,将丹药含在口中就着水吞服下去,好咽下喉中一点哽涩,“我昏了多久?”

药力不多时起效,胸前经络逐渐退散,左臂疼痛也偃息下去。她盘坐着,体内气息运转,顿感力量重新充盈百骸——

不对。她眼神一暗,心中忧伤化作紧绷的警觉。魂魄……少了一块。

“不长,大概两日。暂且歇一会罢,你这副样子能走多远?寺内都是些难民,倒还算是安全……诶,无常!你去哪儿?”何有哉自顾答话,不料无常趁他分神空档快速将身一扭,双脚蹬地向后滚翻,顿时从那双臂间挣开。她不睬何有哉的呼唤,径自转身面向前院,大步上前绰起立在墙边的神火长枪,抬脚踹了木门向外走去。

她想得一点也不错,身缠绷带、头戴斗笠的家伙正坐在秋千上扭头看她。

“把魂还回来。”她单手将枪挺起,没好气地出声。

“为何?”心魔却不急着上前交战,反而带点笑意反问,轻盈的身体随秋千微微摇晃。

怒意顿时涌将上来,无常铁青着脸正欲开口,却听得背后跟来的脚步:布履碰击地板嗒嗒响了几下,随后猛然一滞。

她感到何有哉的眼神在她二人身上来回移动——不用回头,也猜得出那愕然的表情。

“无常……?怎么回事?”

“你权当我裂开了。”当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无常偏头,一手疲惫地揉上胀痛的太阳穴,不愿费力解释,“这儿我来处理。你先去云顶城,与其他人汇合,把那三座烽火引燃。快走!”

何有哉尚未反应过来,却见无常左手于腰间迅速闪过,便觉一块坚硬物件丢进怀中,定睛看时,竟是凿子。他讶异抬头,见她早半伏下身,一只手举过头顶虚握,口中念动咒语。

待他察出她要做什么,已经迟了。

“等——”他大喊着向前扑去,话语未尽,眼前景象业已疾速变换。再度清晰之时,却脸朝下结实摔上厚厚的雪地。他抬出头,云顶城的凌冽寒风正扑打着面颊。

听得背后的人被传走,无常吐一口气,直起腰来。再看心魔,却仍无上前攻击的意思,单是好整以暇地看她,仿佛正欣赏一出戏。

“你从哪个轮回来的?”无常看着在秋千上摇荡的人儿,心中十分烦闷,“附着一点魂魄赖在我这世里做甚?”

“与你何干?”依旧十分愉悦的声调,仿佛有意捉弄她。

“你……”无常气得一时语塞,口中几乎要笑——她专程来消遣自己么?哪一世是这样的?穿素衣的那位提过吗?

罢,管它呢。不就是再打一架么,自己虽未恢复,一个心魔还应付得来。无常定下想法,握紧了枪正欲上前,却见对面那人陡然立起,从腰间拔出长刀来,双手反握着,闪着寒光的刀尖调转一圈,正对准了自己的胸口。

无常着实没料到她来这一下,蓦地住了脚步,心中惊疑更甚,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好了,魂还给你便是,”心魔藏在斗笠之下的眉眼弯弯,带着笑意的声音轻快得很,“答应我件事——别管什么巫祝、玄阳子了,带着有哉现在就走,离开蜀地,回海上,能做到吗?”

声音仿佛有重量,掷于地面砰地一声响。无常一凛,顿时拧起眉毛,看向心魔的眼神慢慢异样起来,似乎终于意识到什么:“你……经历什么事了?”

“很多,”心魔将声音放轻,垂下头去,盯着手中粼粼闪光的刀刃出神。话语到最后几乎微不可察,“……多到你无法想象。”

她将刀插进了胸膛。金属一瞬破开血肉,沉闷的噗呲声,鲜血骤然喷涌,将那洁白的素练大片染红。纤细的身体失了力,如条破麻袋般安静地随风而倒,接触地面的刹那化作一团羽毛,漫天飘散。

闪光的魂魄从中飞出,在空中轻盈飘浮一阵,随后归于原主体内。

无常立在翻飞的羽毛之间,良久,仍未从瞬间的冲击中缓过劲来,粗重的喘息声显得些许狼狈。她低下头,拍一拍左腰,那是方才魂魄入身之处。

她没来由地一阵烦躁。

那心魔把话说清不好吗?……她就那么着急回自己那个轮回里去?

她忽觉得这魂仿佛不应是自己的。

尽管她不清楚这想法从何而来。

九、

云顶外城,东天方欲吐出鱼肚白,头顶尚且是满天星斗,却早早下起一场雪来。雪花纷纷扬扬,落进城内明军帐中,又飘于山外大西军营。

两方隔着城墙沉默对垒。剑拔弩张的气息弥漫,衬得这雪活像一张破碎成万千残片的死人皮。这死皮从银河间倾泻,正将腐败之气平等传给于天幕下行走的每个灵魂。

神龛背倚寄死窟,香火于神像前缭绕,兀然聚集一处,又叮一声猛地散去,其中隐隐绰绰现出个人影来,正是无常。她单手握一把青霜剑,顺条小径觅至城墙边上,贴着墙根踽踽独行。

抬头,见得黎明微光照拂城内三座高耸的烽火台,背景中薄薄夜色掩映,似有零星惨叫自塔顶呼啸而下,又随着一声清脆的骨节碎裂戛然而止。

无常此刻已到城门跟前,耳中听得清楚,随即掏出怀里骨哨,放在口中呜呜吹响。但听城内相同骨哨回应,紧接着头顶呼呼三声气流响动,再抬头仰望时,那烽火台上已然跃起模糊的橘红闪光。轰隆一声巨响,面前吊桥砸落在地,城门大敞开来,横空飞溅起一团白色雪花。

她见状将剑收回腰间,顿时甩开身子向城内飞奔而去,口中衔着骨哨,边跑边呼唤同伴。窗口般的空档十分短暂,她分秒耽搁不得——身后,浑圆的朝日自地平线冉冉升起,火一般的阳光照射着顷刻间骚动起来的大西军营。步履跑动之声、披挂兵器碰撞之声一刻不停,大军随时可能向城门冲锋而去。

 她在街道上奔跑着,耳畔细听骨哨回音。许是精神过分集中,奔至一间屋前,却不想身旁木门陡然开启,一双手从中伸出,瞬间捉住她的肩膀,只一用力,便将毫无防备的无常拽进屋内。

她心下吃惊,将身一矮稳住下盘,本能拔剑向上挥砍。那双手的主人却自动退开几步远,剑刃扑了个空,顾自于身前嗡地划出道粗重的蓝青色残影。

“何大侠可得小心点,”熟悉而青涩的少年声音,无常定睛看时,却见年岁长一手搭上何有哉的肩膀笑嘻嘻地打趣,两人身后的桌边,赵云与黄剑娥正坐着歇息。“被女侠这么砍上一剑可不是闹着玩的——对吧?”

 

无常以剑拄地,缓缓直起身子,一直紧绷的肌肉此刻终于稍稍松懈。她环顾着屋内,嘴角绽开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怎样?”何有哉用温厚的声音询问。

“很不错,一切都在计画之内。现在只需等红指挥使——”无常说的确是真心话,目前进展如此顺利,甚至有些超乎预料……只是未待她说完,便被对方出声打断了。

“我问你怎样。”何有哉用手朝她指一指,“忘了?在普元寺你可是径直将我踢走了。”

“喔,我没事,都处理妥了——”经他一点,无常这才念起此事,似乎她确实欠他个解释。她随口一应,眼神却不自觉暗了下去。耳畔,刀入血肉的声音鬼魂般再次响起,直扰得她心神不宁。

……那心魔究竟经历过何事?她经历的自己将会经历吗?她回到原来的时空,要面对什么命运?她为何如此劝自己?她的何有哉难道……

无常缓慢开口,丝毫未觉出声音已变得沙哑而酸涩。

“现在没事了……也许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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