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張流量券,我不知道它具體能幹什麼,但是這張券快過期了,我覺得我必須寫點什麼來把它用掉。
查我的庫存就能知道,我不是那種愛學習的人。
我是個專升本。當然也不全是玩遊戲的問題,我就是單純不愛學習。縱觀本科兩年,我的高光時刻只有完全不復習光靠運氣在英語六級考試裏考了430,然後被我那同期考試但沒過的舍友追着罵了兩個月。
臨畢業時,父母給我兩條路:考公、考研。
如上文所說我不是那種愛學習的人,所以我兩條都不想選,但是中國人是懂折中的——在我媽想讓我考公考研兩手抓之後,我堅定地選擇了考公。
備考的過程就不與贅述了,反正就是做題。一次考公第39,退而求其次考編第14,退而求其次考三支一扶——欸——第二。
我的天舉家歡慶。但不久中式家庭的“優良傳統”就又沉渣泛起了,我媽問我爲什麼不考第一。對,因爲我不喜歡。
說實話我就沒想過我能考第二,因爲上文說了我不愛學習。能進面純是因爲這個崗位報的人少,截止到人數公佈,報名的只有29人。所以我也不要好意思跟同學炫耀,只跟一個我自認爲要好的舍友說了一下情況。
我自認爲跟他要好,是因爲我在畢業時把我的switch連同寶可夢紫卡帶送給他了,就憑這層關係他怎麼着也得吹捧我幾下?
事實證明我一顆真心錯付了:
就這。
交友不慎。
因爲我不覺得自己能進面,所以一直沒去準備面試,成績出來後,離面試只有三天時間。
還能怎麼辦呢,網上到處找真題,B站裏面看預測題。B站裏的預測題視頻取名都非常駭人聽聞,“今年必考!”,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底氣,也不說這些“必考”是在哪個省必考,全國通用的必考。網友的嘴太嚴實了,主打一個想讓別人好,又怕別人真的好,我翻了一圈又一圈,收穫了一大堆“成功上岸”,卻完全不知道如何才能“成功上岸”。我都不知道浙江三支一扶面試的那兩道題,它是一題一題答還是兩道一起答。“如果面試等待時間太久到了飯點,他們會給考生髮公家飯”——我知道這個有什麼用?我報名三支一扶是圖公家的一碗飯嗎?
你別說還真是。
三天的準備時間,我把我能找到的所有面試題都過了一遍。我沒有背完,因爲如上文所言,我不喜歡學習。
願意看到這裏的盒友們注意了,這裏有一個小喜加一,以示我對你的尊敬。
最後兩位遮起來的是NK
後面這一段可就厲害了,這一段是在我面試落榜,心灰意冷之後,我爸媽爲了讓我振作起來帶我去看線下脫口秀開放麥,我在那裏構思出來的。四捨五入,這是我在開放麥裏打磨出來的段子,現在公開放出來免費給大家看。先別管段子有不有趣,我在上面放了個喜加一禮品卡,誠意都擺在那裏了,你高低給我笑一個。
接下來是正文:
到了面試那天,我很早就去了那個面試地點——面試地點的選址很潦草,是一所職高,我開始慶幸起來——當然我這樣不是因爲我有學歷歧視,我一個專升本能歧視的學歷也不多其實。我慶幸的是——俗話說入鄉隨俗嘛,他們的面試門檻應該還蠻親民的。
總之在外面等了一會,我就進去準備面試了。首先要去的是一個等待大廳,等待大廳是拿學校的形體室改的,形體室,我大學都沒有形體室。一個以“汽車維修”命名的職高有形體室,讓人懷疑這學校裏有愛跳舞的汽車人。進去大廳之後的第一件事就直接粉碎了我的所有計劃。我知道進去之後要收手機,可我從來沒聽說過我剛進去就要收手機!我的備考資料全在手機裏!我參加面試的時候專門背了個包,但是那個包——是專門用來放手機的!
沒辦法了,我就開始觀察周圍的情況,我前面是我那個崗位筆試第三,他是個研究生,抱着一推資料拼命看。我後面是我那個崗位筆試第一,他也是個碩士,已經考了五次了,五次進面,回回都是面試被刷下去。我右邊一羣女生在聊天,通過她們的對話得知她們都是研究生,我左邊一羣男生在聊天,通過他們的對話可知——說實話我沒聽清,我光顧着聽右邊的女生了。
我還跟後面的第一名聊了會天,他沒在拿着資料看,我可沒不懷好意地暗戳戳耽誤人家。想要考編制的人大概都是已經被各種試題磨平了棱角的,大家講話都好友善,在都知道彼此是競爭對手的情況情況下講話居然這麼好聽。這個世界就該多點兒考編的人,要是全世界都是這樣的人,一戰二戰都打不起來。
他筆試成績一騎絕塵,比我整整高了六分。但是他拼命安慰我,說自己面試很差的,我當時信了他的鬼話。他說他剛研究生畢業,我說我是專升本,我看到他明顯愣了一下。我不想用惡意的眼光去揣測人家,但是我分明在他的眼神裏看到了一絲同情和慶幸,就像我剛到面試地點看到這所職高一樣,我都還沒去面試呢,迴旋鏢倒打回來了。
聊着聊着,毫無緣由地,我送了他一個小徽章。當年摩點衆籌上買的《猶格索托斯的庭院》的小周邊。他很高興地收下了。然後毫無緣由地,他非得給我個回禮。他在包裏翻了半天,掏出來一支很小的藥膏,說這個能祛痘。超級小一支藥膏,它長這樣:
事後我打開一看居然還是開動過的
爲什麼啊?他害怕我挾恩圖報不成?但是我又反思了一下,我爲什麼要送他東西呢?我難道還真想要挾恩圖報不成?最後我還是收下了,爲了打消他的顧慮,同時封鎖我的歪念頭。於是這支軟膏成了我此次面試唯一的收穫。
後來我們沒別的話講了,面試排號也沒排到我,我就開始重新觀察四周,很容易就發現大家穿的都是白色正裝。一問才知道,面試是有着裝要求的,白色正裝這一塊能管三分,又一個我在B站大學學不到的知識點。視頻裏我清清楚楚地聽到別人講不要穿白色衣服,穿深色衣服才能讓考官有記憶點。沒想到啊,我跟你都不是一個IP地址的你防我?不管怎麼說我確確實實是輸在起跑線了,完蛋。
臨近中午,終於是快輪到我了,我去往候考室,發現在我後面來候考室的考生人手拿着一份盒飯。至少這一點視頻裏沒有騙我。但是我去得早了一點點,我沒領到。就這樣我錯過了唯一能喫上公家飯的機會。
在考前我拼命催眠自己,樹立信心,穿黑色短袖只是我的沉默成本,要專注眼前。
我自己信了。我變得格外有自信,我覺得自己能對答如流,一進考場考官問我爲什麼穿黑色Polo衫,我回答說因爲運動衫就是基層員工最好的正裝,考官再問那爲什麼我穿着長褲,我直接話鋒一轉說因爲我怕這裏空調溫度打太低了我冷。爲什麼臉紅了因爲容光煥發,爲什麼又黃了臉上防凍塗的蠟。隨機應變,對答入流,我一來就直接把場子炸了人人誇我就是喫這碗飯的料。
一看題目,葡萄和柿子外面都有一層白色外衣但是成分不同這啓示我們什麼道理,我草稿都不打直接回答,首先雖然二者看起來類似,但其實柿子外面的白霜是葡萄糖,而葡萄外面的白霜是齊墩果酸——具體來說是應該是五環三萜類化合物齊墩果酸,這告訴我們一些事物雖然看起來類似,但是仍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看清事物的本質;其次柿子的白霜可以用清水洗掉,而洗葡萄需要用鹽水,這告訴我們要用理性的眼光看待事物的矛盾,不能一味地用同一種解決方法生搬硬套;最後二者雖然有差異,但都是無毒無害可以放心食用的物質,這就告訴要冷靜客觀的分析問題,有些困難其實並不會造成損害,要把主要精力放在主要矛盾上。再來一題,來一題重點必考的,如何拉近與人民羣衆的距離,我仗着自己的灑脫不羈我直接跳將起來,我說我直接到村民的文藝匯演上唱一首《孤勇者》!
一番面試下來全場最高分!我讓那羣研究生顏面盡失,所有人站起來爲我鼓掌,主考官激動萬分走到我面前說這個位子應該我來坐!
以上均來自我當時的幻想,沒有半點虛言,我當時的心理活動真是這樣的,我自信到開始狂妄了。直到我拖着僵硬的四肢走到面試室門前。正常流程應該是我敲門,裏面人說“請進”然後我進去。結果那天的情況不是這樣的,我剛準備敲門,門自己打開了,一位考官走了出來,看到我,輕描淡寫說一句“進來吧”又頭也不回回到了自己的位子。
我的天我走得太慢了?我讓他們等得不耐煩了?我還穿着黑色短袖?哇我直接未戰先怯,腦袋裏一片空白什麼都不記得了,我逼自己走到座位前面,開始自我介紹和鞠躬。但怎麼會有人一邊自我介紹一邊鞠躬的?一邊說話一邊鞠躬的只有日本人吧,“私密馬賽!”(鞠躬)我心想別面了,直接走吧,投降輸一半。
但是我沒有這麼做,我還有一絲理智尚存。我還是坐下來看題了。面試開始,我看着眼前的試題,薄薄的一張紙,用兩片透明塑料膜包着,又一個沒有人告訴我的細節。我看着正面,考試須知;再看看反面,一道試題。我當時緊張到大腦不轉了,在那琢磨第二題去哪了。再看正面,考試須知;再看反面,一道試題。再看正面,考試須知;再看反面,哦有兩道題。
先看第一題,“上下一般粗”。什麼是“上下一般粗”?其實我大概知道“上下一般粗”的意思,上面頒佈的政策下面照搬吧,典型的形式主義。但我能理解到的點——它都寫在題目裏啦,我能怎麼辦?把題目複述一遍?那些視頻,我準備面試時看的視頻和預測題我全忘光了,我還記着的只有一段:一個考生堅定不移地站起來,然後說“考生放棄作答”,天吶這簡直就是我了。但是我沒有放棄,我心想來都來了總得說點什麼,我故作鎮定地開始打草稿,我在紙上寫下一行字,“上下一般粗”,然後細細端詳我寫的這行字。寫的很醜,但是能看出來我寫的是漢字。這漢字可太漢字了,他們該因爲我會寫字來給我加分。
然後我靈機一動,“因地制宜”,對了,這纔是重點,接下來我要圍繞“因地制宜”來講我的見解。我把“因地制宜”寫在紙上,然後給這四個字畫了一個圈。這個圈可太重要了,“因地制宜”是我答題的重點,沒這個圈我就找不到重點了——我的草稿紙上還有別的五個字呢,“上下一般粗”。
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呢,沒有了,“因地制宜”就夠了,這四個字足夠支撐起我的回答了,我開始答題了,我說這是一種片面的、不好的現象。然後我又沉默了。
我必須再編一點東西出來,“因地制宜”是我的大招,我不能現在就把我的必殺技亮出來,我必須再講一點東西出來,於是我開始複述題幹。主考官馬上就把頭低了下去,她知道這個考生穩了,隨便打個低分就可以叫下一個人來了。我受到了刺激,我必須把我的大招放出來,我提到“因地制宜”,我還想舉個例子,我說比方說我報名的崗位在臨安市昌化縣……主考官把頭抬了起來,眼裏有些驚訝,她可能覺得不可思議,這考生都這樣了還知道舉例子,又或者,她懷疑我在泄露考生身份。如果是後者我該怎麼辦?我又把話縮了回去,我重新開始“因地制宜”,考官又低下了頭。
勉強答完第一題,我開始看第二題,第二題叫我發表一篇演講。我看了那麼多真題和預測題,沒有一道題教我去演講。我是來面試三支一扶的,你讓我來做演講?
這次的面試一塌糊塗,我的靈魂遭到了重創。我走到候分室去看我的成績。在候分室裏的還有一個女生,她像是戴了咔咔面具一樣很有發聲的慾望,她跟我聊了一段路。她說她一點準備都沒有,第一題她只想到了四個字——“因地制宜”。
跟我狠狠地共鳴了。
她提到她的成績,居然比我還低兩分,我知道這樣想的確沒有良心,但我還是從她的分數中得到了一絲寬慰。雖然以我這個成績比過那個筆試第一,需要他拿到一個近乎不及格的成績,但是萬一呢?
走到門口了,我帶着複雜的心情跟她道別,回到了現實裏。我見到了我父母,他們很氣憤,因爲他們碰到了一個大媽,在那裏侃侃而談自己女兒有多麼優秀,她研究生畢業,她太優秀了,不愁找不到工作,但是那些工作——你們得不到,所以她先把自己的工作放一放,來搶你們的工作。好狂啊。
矛盾是會轉移的,回去路上他們都沒怎麼聊我的面試成績,全在講那個大媽了。從這一點出發我還挺感激她的。
知道自己成績很差,我久久不能釋懷,還是我同學看得通透,三支一扶,錢少事多,條件差還兩年內沒有編制,我要真喜歡扶貧,我直接去就是了。
面試成績一出,我是倒數第一。如果我那天穿個正裝我還能當第二去蹭一下體檢的,但是也沒用,就招一個人。筆試第一那個大哥面試成績近90了,正經培訓班裏出來的考生就是不一樣。我挺迷茫的,我不想再考了,都是些報了班經過系統學習的對手,我拿什麼跟他們比?我也可以報班,但我不想報,因爲如上文所言,我不喜歡學習。像我這樣的進了面也是白搭,我去幹什麼,去討一支祛痘的小藥膏?我也不想去找工作,我是土木的,就是因爲沒工作才考的編。那我該怎麼辦呢?我被困住了。
佛學裏有個名次,叫“機鋒”,得道高僧用他的智慧從側面巧妙地回應提問者的問題,比如說有個人問高僧,“我該如何跳脫到三界之外?”高僧一笑,答:“你現在在哪?”我現在特想給這高僧一巴掌,“在三界之內啊!”
我不想再考了,但是我又無比渴望進到體制內。因爲在我準備面試的那三天,我爸媽覺得我已經半步編制了,我觸及到了他們從未到過的高度,於是我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他們甚至願意讓我一個人呆在自己的房間裏開空調!我太想進體制內了,“體制內”,多麼美好的三個字,感覺可以對抗世間的一切。
——“我月薪過萬。”
——“我體制內。”
——“我是大老闆。”
——“我體制內。”
——“我體制內。”
——“同喜同喜。”
我想是地上的一隻螞蟻,被一陣風帶上了高處,看到了高出的風景,再狠狠砸到地上。砸不死我的,傷口也會慢慢癒合,我又成了一隻普普通通的螞蟻。
事到如今我仍然在做着事業編的真題,我不知道這麼做的意義是什麼,我可能只是不願面對現實,又或者,我只是在盼望着,盼望着,盼望着我下一次能做得更好。(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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