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和私信裏的某個大學生聊了很久,在末聊到我自己的生平。
受了他的啓發,我突然想到寫些回憶錄,把過往闖來的那段日子寫成合集,帶給各位一些不曾見過的光景。
所以,第一篇,分區我不曉得該投在哪兒,倘若想看的朋友,煩請給我些建議。
一五年,我二十五歲。
那陣子我在山西的運城市打工。
地點暫且到這裏就結束了,畢竟現在網絡這麼發達,興許再精確下去總會暴露出主角的蛛絲馬跡。
這篇回憶類的小傳裏,主角是一對夫妻。
他們住在縣尾的長途客運站對面,一棟破敗的筒子樓。
去那裏要躬身走過一扇低矮的鐵皮門,然後穿過堆滿垃圾的樓道,再往上走樓梯到二樓。
我第一次拜訪的時候,是男人開的門,他頂着油膩的頭髮只穿了件搖褲,身上一股刺鼻的藥味兒。
我毫不避諱的掩住口鼻踏進門檻,映入眼簾的是趴伏在木桌上的女人。
她雙手被一條絲巾捆綁,整個腦袋被破布包了個緊實。
或許你們會覺得,這是侵犯,或暴行現場。
但並非如此,這個場面不過是女人爲了享受束縛感和窒息感而取樂的方式。
也不對,方式之一,畢竟後來還有更獵奇的,但我不便將那場面裸露出來。
但毫無例外都給我的認知帶來些衝擊。
赤裸雙臂的女人急促着呼喘,髒劣的布上甚至分不清五官。
而男人坐在沙發耷拉着乾瘦的腿,從地上的紅塑料袋裏翻騰出好幾盒甲潑尼龍藥片,瞪着眼睛攥出幾粒塞進嘴,隨後點起根菸樂呵呵的唱起情歌。
屋內窗戶與門欄大開,但一個小房間的門緊鎖,我曉得那是他們女兒的房間。
興許會有很多人有這種想法「他們居然會有孩子」
不稀奇,畢竟我當時也挺納悶。
女人舔舐着嘴角不說話,而那個男人一臉古怪告訴我「耐求,管個是哪的種」然後煞有其事朝女人努了努頭。
我問他們女兒在房間裏幹什麼,那男人有些鄙夷看着我。
「各料呵嘈唔爛的貨,勾男人的呢」
老實的講,在他身上我真學到不少山西糙話。
眼見作爲客人的我似乎不受待見,我試圖挪開視線,但面前的小茶几被針管,發黃的衣褲,發黑的紙團完全堆滿,那氣味兒極臭。
頭上是臺半死不活的頁扇。
我確信那種場景各位理應不曾目睹過。
看到針管的那一瞬間,我突然有些恐懼。
我下意識認爲那玩意兒涉及某些東西,但男人向我解釋針管是正經用途,而他嘴裏的正經用途就是拿其捅溝子。
我瞧了瞧他屁股,似乎沒什麼理由不相信。
後來他時常給我打電話借錢,由於他作爲我那會兒在山西爲數不多有交情的人,我選擇了應允。
我們的交情前文好像沒提,說來也簡單,純粹因爲他撿到了我的皮包,裏頭放着四千八百塊錢,我一個月的工資。
他通過紅票子上用鉛筆寫的電話找見我,然後在我千恩萬謝後自顧自抽走了那一張。
他自來熟的說,這是他應得的報酬,我有些哭笑不得。
話題說遠了,說回借錢,他的理由包括但不限於買藥,給女兒生活費,以及帶女人去醫院看病。
但我曉得,他們就是拿錢去買菸,去打牌,以及胡亂買處方藥來磕。
我都曉得的,但我從未拒絕借錢。
他倆都沒有正經工作,都算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打小工。
對於婚姻來說,兩人的牽手成功到激情摸索只是因爲搖一搖,看上去簡直隨意,但女人覺得這比大別墅白婚紗還浪漫的不得了。
她說,當她橫躺在車站邊鐵皮牀的小賓館裏,盯着男人嘩啦一下從屁股兜裏掏出一把變形的棒棒糖,她真心感覺自己快樂,就那麼笑的前仰後合,眼淚都要笑出來。
然後她就叼着棒棒糖被男人掐住脖頸,咯咯直笑到隔壁學生使勁拍打賓館的木門。
再後來,究竟算不算相愛我不曉得,但他們結婚了,然後有了一個小名叫招娣的女兒。
這段回憶似乎充斥着倫理的變態和詭異,倘若不談他們那些病態的世界觀,這種脫胎於生靈最純真的悸動,某種意義上也算愛情。
他倆的日常生活其實沒有什麼值得闡述的,因爲這個狹窄到哪怕開着窗戶都喘不過氣的屋子裏,壓根兒就沒有什麼家庭的和氣,你們能想象到有人的酒瓶和外賣盒堆了七個半月麼。
他們時常帶着極端的幼稚。
好比他們互訴衷腸對酒當歌,醉了之後便會瘋狂拍打女兒臥室的門,然後哭着大吼對不起,讓女兒以後找個好人嫁了。
這理應是常態,畢竟那個同樣酷愛在胳膊上刻刀痕的女孩兒根本不會開門。
偶爾他們倆會結伴去麗娟商店偷東西,當男人打電話神神祕祕告訴我要送我東西時,我就滿頭霧水在街角的大字報下等待。
他們會從褲襠裏,鞋子裏掏出來煙,喫的,還有別人剛洗完的內衣內褲。
我出於正義報過警,但顯然小縣城的片警似乎懶得搭理他們倆人。
所以,我喫過他們偷來的一袋薯片,女人咧着嘴大聲說「阿寶欠你的錢就不用還了」
哦,還有。
他們曾在樓道里養着一窩狗,都是從各個垃圾堆裏拾來的,每當路過,就是一片噪雜的犬吠。
他們這也不是因爲善良,我想應是他們的特殊樂趣。
我目睹過女人拿圍巾把一隻初生的小活活絞死,然後她牽着男人高興的手舞足蹈。
我倒沒有什麼心理波動,只是問女人,你爲什麼高興。
她說,這畜牲不用活着受苦了。
近一年後,我要離開山西了。
我最後詢問他倆關於情感與家庭的話題,但看起來,女人除了埋怨男人當初沒有做好安全措施以外,對於女兒根本沒有愧疚和期待。
他們只是會一同抽着煙嘆氣,拿着抹布攥成一條後圍成圓,說女兒就是他們愛情的監獄。
有了女兒,他們倆不敢有出格的念頭,他們也沒了躺在一個坑裏的勇氣。
所以他倆在給我敲的送別短信裏,提了一嘴希望女兒長大後可以拿農藥把他倆藥死。
他們不會難過,只是替女兒覺得不值。
當然,我不曉得那小女孩兒是否清楚父母荒誕的妄想。
但她能夠在十四歲的年紀差點懷上孩子,我真分不清楚那家庭裏,是否還有能夠稱作正常的東西。
在那一年時間裏,我去過挺多次他們的房子,但次數也能用手數的過來。
很多時候我站在門外,男人只是過來開個門,然後就繼續躺倒在沙發上晃着腿抽悶煙,時而拿着針管和女人互相扎溝子。
他們不避着我,也不避着女兒。
我站在窗邊沉默的時候,一方面在想男人說要請我喫飯,究竟是去喫什麼,一方面我覺得我像列車頂上吹風的旅客。
而男人告訴我,他覺得我像樽山溝裏被野狗撒過尿的佛像。
他倆癮上來的時候,會放棄打電話,直接來我房子敲門借錢,當然我也可以不借。
男人佯裝發怒的時候我會給他兩個耳光,但他倆不會賭氣,也不敢賭氣,這很不錯。
我會罵他這麼沒出息,他會笑呵呵的捂着臉說我喜歡你。
所以這時候我會拿一張紅票給他,然後趕他出門。
他曾經和我商量,讓我和女人睡一覺,然後不用再還我錢,但顯然我早就曉得他根本不會還錢,更甚我根本無法直視那個女人。
有次我從廠房下班後,他打電話讓我到河邊,他倆喝多了在旁邊兒嘔吐,然後兩個人手牽手像小孩子一樣蹲到污水裏上廁所。
接着女人會大聲問男人要不要躺進水裏,然後男人就會笑着大喊我真不想活了。
他倆甚至還會問我想不想死。
等我叼着煙蹲在地上回答,關你們叼事的時候,他倆就開始手拉手在水裏蹦跳。
但我想,在他們彼此的眼裏,自己很幸福。
因爲他們倆真的愛對方。
那個男人只有一次借錢時沒騙我,是女人的生日,他借了兩百塊錢,買了個一百多的蛋糕,然後買了一雙粉色橡膠拖鞋。
在那個小房子裏,夫妻倆拉着女兒,再加上我,四個人坐在垃圾堆裏唱生日歌。
女人哭的稀里嘩啦,然後說老公我愛你。
那個場景很滑稽,我沒繃住,我笑出了聲兒。
他們的女兒問叔叔你笑什麼,我搪塞的說我在羨慕你父母的愛情。
小女孩兒點點頭也笑了笑。
我以小女孩聽不清的音量問女人,對於這麼糟糕的人生後不後悔。
女人愣了一下,擦了擦眼淚反問我,有人愛她,她爲什麼後悔。
怎麼說呢。
我過去說過,愛情甚至可以是病態的,它可以自私,可以幼稚,可以暴烈的像是食人的獅子,它可以撲在你的身上,壓斷你的肋骨,拼了命地鑽進你的血肉裏。
也可以昏暗的像是雷雨前的夜晚,藉着狂風把你裹挾,然後一同被冷冽所摧殘。
我想,這對夫妻的愛,恰恰和這般描述完美貼合。
我突然想起那條送別短信裏,男人說以後還會來找我的。
如今到頭來我三十有五,那男人興許也已四十餘歲,但也可能,他早就和女人走進荒唐的夜裏了。
多麼有趣又病態的生命。
以上,回憶錄的第一篇。
興許在這種形式下,過後我還要寫過去與老婆的趣事。
就這樣吧,我知曉上述場景或許會讓一些朋友看着不適。
但怎麼說呢,你總要去見識千奇百態的生命,祝你們一切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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