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梆子家在哪裏,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總歸是我們村裏的。
他肯定有個媳婦,沒有媳婦的漢子,不會像他那樣使勁。
只是沒聽說過他有孩子,這就是我知道的關於老梆子的全部。
他叫梆子,大名沒問過,爺奶,爸媽都喊他老梆子,我也就當他叫梆子了。
梆子在我家的織布廠打雜工,開三馬車,卸貨、裝貨,似乎打我記事起,他就在我奶家裏幫工了,我長大了,他也不見了。
……
梆子,理應該叫聲叔,可惜我從沒張過口。
一來,我從小在外頭上學,一年到頭回不了幾次家,也不常來奶家;二來呢,梆子他長得很兇,一張方臉上長着很多紅痘黑斑什麼的,顴骨高高的,臉蛋兒總是發紅發亮,寸頭底下,兩隻大眼裏總感覺他那眼白太多了,平時眼皮總耷拉着,應人時會睜大些,但那眼睛實在嚇人,我覺得還是耷拉着好。他還總是鬍子拉碴的,總之是讓我這小孩兒不太敢接近。
梆子身體似乎很好,沒見他喊過一聲累。聽我爸說,他每天五點多就過來,和爺奶一起喫頓早飯,幹活到中午再喫一頓,晚上天黑了纔回家,偶爾家裏有事兒趕來說聲就走人了,然後我爸就從廠子裏一棟小屋裏鑽出身子,摘摘身上的線條兒麻絲兒什麼的,再拍拍灰,替了梆子。
……
其實梆子與我有過短短的接觸。
我媽有一天做飯,我在旁邊幫襯着,不知怎地就討論起梆子了。
我問,“媽,老梆子不在咱這兒幹了?”
媽媽邊切菜邊說,“對,他走了,幾年前就走了,把蒜拍拍。”
我撿起一把蒜瓣,嘆了口氣,“哦,沒什麼印象了。”
媽媽沒好氣地瞪了我一眼,“屁孩子,你倒是往你奶家多跑跑,對了,我記得小時候他給你掏過“老家”(麻雀)”
我完全沒有印象,“啊?
“當時你從梯子上摔下來了,幸好沒事,一個勁兒地哭,止都止不住,老梆子就幫你上去掏了幾顆蛋,你纔不哭的。”
……
具體那天我怎麼摔的,確實不記得了,我記事兒實在是晚了些,但聽我說了這事兒,倒覺得梆子在我的心目裏形象似乎高大了一點兒。
有次放學回家,在村子裏閒逛,偶遇過他,但沒敢認。
他那時候頭髮就全白了,嘴邊依舊是鬍子拉碴的,但也都給刮白了,眼角的皺紋很深,很醜,我當時就呆呆地站一邊兒,他沒認出我。
梆子推着一個有些老的自行車,前面的籃子裏好像裝着火燒,因爲當時一邊就是家火燒店,看着也像,一邊的車把兒上繫着個塑料袋,裏頭的東西很清楚,是一兜鵪鶉蛋。
其實當時,我挺想他認出我來,然後兩個人能說說話,聊聊天,但一直等到他自行車都看不見了,我也沒憋出來一個字。
我該說什麼呢?我不知道。
總之,是不好說。
我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我奶家,那天在奶家喫的飯,回去的時候,天還算早,沒星星,只是一片烏暗烏暗的,但我其實挺想有星星。
……
“梆子,真成老梆子了。”
我輕輕嘟囔了一句,便把家大門踹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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