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路上,听我妈说跟几个姨聊起来坟地转账(烧贡品)结果如何。我妈说:“你姥姥命还行,今天下点雨没耽误烧贡品,都收着了,你二舅也都受收着了。他俩都回来借着你三姨口告诉你大舅了。就是你二舅对纸人媳妇不大满意,左边肩膀有点毛病,好在模样不丑,也都收下了。”
大家当乐呵看就行,不怕大家见笑,我三姨通灵这门能耐确实挺让人费解,她本人并没看过那个纸人,今天下雨那个纸人左肩膀受潮确实有个坑顶不上来。去二舅坟前烧纸就我们几个人,没人跟三姨提起过这事儿。不管好坏与否二舅收下了这份礼,也算了了我妈给兄弟娶媳妇的一桩心事。
甲辰龙年七月十五中元节,今天也是楼主姥姥的三周年忌日。三年前我上大一正好放暑假,在姥姥临终之前见了两面也算不幸之中的万幸。现在回想起来,那天很热我哭了很久。
姥姥生了六个孩子三男三女(流产不算),年轻时候营养不足却又总生孩子,导致她后半生总病怏怏的。每次放暑假去她家我最多的玩具就是药罐子。我哥总半开玩笑地说:“姥姥吃这么多年药都百毒不侵了,我俩住一个屋蚊子都不咬她”。
她一生的写照符合大家对传统农村妇女的所有刻板印象:文化水平低下连自己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写,少年时期帮家里干活,青年时期找个好后生嫁出去,成年了生一大帮孩子,然后“养儿防老”。就这么消消停停的在这山坳里过完一生寿终正寝。可上天总不合人意,我实在想不通命运多舛这四个字儿怎么就落在了她的头上。
壮年丧子:我姥爷是整个村子里最有能耐的人,上识天文能观星望云,辨四时节气安排队员抓生产。下通人理可明察秋毫,帮街坊邻里调节矛盾和稀泥。文能代笔画符箓,武能收割驾农机。六个孩子之中最像他,最有可能走出这山坳的二儿子在23岁那年让狗咬了一口因为狂犬病夭折了。失去一个儿子也泯灭了一株生活的希望。可生活还要继续,她没有别的追求,丈夫跟剩下的俩儿子就是她生活的指望。
中年丧夫:我那印象中的伟岸的姥爷,并不体面的躺进了祖坟。能者多劳下一步就是积劳成疾,姥爷白手起家要养活六个儿女和体弱的妻子,他在五十岁之前就把自己的生命力榨干了。 黑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让他心力憔悴,五十多岁就离开了姥姥和还有没娶媳妇的老舅。姥姥的希望又少了一份,希望她能坚持到孩子们成家吧。
老年受气:舅母不喜欢姥姥,老舅听舅母的。真应了那句话“娶了媳妇忘了娘”。姥姥作为中国传统式母亲,她无私的完成了养育子女的所有任务。却没领到天伦之乐的任务奖励。独自一人每天坐在东屋炕上,西屋就住着儿子儿媳,可两门之间仿佛横亘了一道天堑。她夏天摇着蒲扇,冬天拨着火盆,日复一日。子女儿孙不在的日子里,她独自一人静候着死亡。
一个很简单的老太太,她没见过县城以外的天地也没什么追求,想要的就是牙掉了能喝上粥,人老了能有人来看看,人没了能入土为安。敲到这我鼻子一酸,真想再让她拍着我的背说一声:“嗯,这孩子可不鲁(粗鲁,鲁莽)”。
斯人已逝,今日子孙们在坟前祭拜,嫡长孙念完祭文,忽起一阵微风我想那应该是这老太太的回应吧。
白事上哭的一般不是最有孝心的那个,而是最愧疚的那个。今天我老姨哭的最伤心。姥姥离世前几年经常闹毛病。老姨一来二去就烦了,姥姥叮嘱的许多话她都没听 ,嘱托的一些事儿都没做。陪床时也逃过岗。纸钱撒入火堆热气升腾带不走祭奠者的伤感。灰烬飘零在眼前心中悔恨无限,可能做的也就是嚎啕一场再磕四个响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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