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一座太原城

冬天快要結束的時候,我去了太原,我不喜歡這次旅程。

2000年:綠皮火車

夏天裏,哪一天肯定是記不住的,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姑姑就要生產了,奶奶決定去看她。正好我也放了暑假,我就跟着一起去。我不記得是不是經過了我的一番胡攪蠻纏奶奶才決定帶上我,我應該是沒有胡鬧,我不是那樣的人,即便是個小孩子我也不是胡鬧的那一個。

這趟旅程很長,我記得早上起牀以後,我們喫了早飯,然後坐上了農用三輪車,這個名字我肯定不這麼叫,主要是爲了讓你們能讀得明白。這個農用三輪車在我們那裏有一個非常生動的名字—蹦蹦車。這是個動詞又是個擬聲詞,這種車子也是燒油的,加上油,發動機要用搖桿拼命地搖才能發動,發動起來就“砰砰砰”地叫,還冒着說黑不是黑,說青不是青的煙,小時候我很迷戀這股煙的味道,長大了我講給老婆聽,她就很詫異:“又不是你生小孩,你的嗅覺怎麼也那麼奇怪?”她的問題沒有道理,因爲我直到現在也喜歡聞那股味道。說回蹦蹦車。它“砰砰砰”地叫着跑起來以後,坐在上面的人因爲車子的抖動就在裏面不能自己的來回跳動,車子也在路上跳動,車子和人呀,就都一起蹦了起來,所以它叫蹦蹦車是非常合理又恰當的事情。

我和奶奶到了火車站,站臺上鋪着青磚,我們上了火車,車窗已經被推了上去,同行的小叔脫了上衣,把又油又黑的胳膊搭在車窗上。火車跑起來之後速度很快,風就從車窗內鑽進了車廂,吹散了車廂裏風扇也吹不掉的熱浪。

到了一站,站臺上滿是叫賣的人聲。“嘿,那個啤酒一個,包子兩個。”小叔買了兩個包子,給了我,自己起開了啤酒,在火車再一次開動之後就着風喝着酒。

綠皮火車。圖片來源於網絡,侵權請聯繫刪除

很晚的時候,火車終於駛進了太原站。火車在路上跑了十個小時,現在是晚上十點。

姑父騎着摩托載着我們。太原晚上的街道和村子裏一樣,也沒有什麼人,不同的是這裏的路燈一直亮着,不像村子裏只有過年的那一個月纔有路燈。

我根本不記得姑姑是什麼生下弟弟的,也不記得奶奶都做了什麼。我記得我去過動物園,我去過迎澤公園。

動物園裏面都是我沒有見過的動物。那隻鷹好大,我在電視上看到過鷹可以飛向很高的天空,所以這裏的鷹的頭上罩着一張巨大的網。我看到了大象,我走到圍欄邊上,裏面還有一圈圍欄,大象伸着它的鼻子努力地想要靠近我,我也伸着自己的手,努力地想要抓住它的鼻子。還有什麼動物,我都忘記了,我記得五毛錢一支的冰淇淋。賣冰淇淋的把蛋筒伸到一個機器下面,壓了一下那根銀色的杆子,我就有了一支冰淇淋。

我們還去了迎澤公園,我記得迎澤公園。我去那裏劃過船,不對,應該叫蹬過船,因爲就和騎自行車一樣,把腳放在一個腳蹬子上,用力蹬,船就跑了起來。我控制不住方向,船就在湖面上打旋,奶奶就在笑,姑父也不幫我,我看着我的船就要撞倒另一艘了,可是它就是撞不上,就滑到另一邊去了。好驚險的一下午,不過我倒是開心極了,這又讓我多了一項回村之後可以炫耀的東西。

迎澤公園。圖片來源於網絡,侵權請聯繫刪除

我的頭髮長長了,姑父帶我去剃頭,我兜裏有一塊錢。我們穿過了一片居民樓,灰色的牆體,掛滿防盜網的窗戶。最後姑父把我放在了一個小飯館的門口,有一個年輕人,一把椅子,一個臉盆。

“來剃頭。”

“坐這就行。”

姑父給我交代完回去的路,就要忙着先回去,“記住了嗎?記不住就一個小時後來接你。”

“記住了。”

頭剃得很快,結束後我給了他一塊錢,他停頓了幾秒(當時我不記得他停頓過,是事後我才反應過來的)就塞進了自己的口袋。我重複着姑父的話,走了回去。

“城裏剃頭的價格和村子裏一樣,都是一塊錢。”我把我的發現講給奶奶聽。

“什麼,收了錢了?”姑姑聽到了,“你們去的不是那家嗎?”姑姑叫來了姑父。

“這剃得也不平,我去要回來。”

奶奶說,算了吧算了吧,畢竟也是給剃了的。

後來我知道,那是個學徒,理髮店的學徒們每天下午都會在那裏支一個攤位,免費給人剃頭練手。我不知道我爲什麼不難過,只覺得很新奇,還有免費給人剃頭的,我又可以回村給他們炫耀這個新發現了。

我在太原過得很快活,在我的印象裏一整個暑假都呆在那裏。老舊的居民樓,穿插在居民樓裏的小飯館們,還有街角的小店,可以壓出冰激凌的機器。

“怎麼可能只有不到一星期呢?”我很驚奇,在我得到和奶奶重新說起那次去太原的旅程僅僅只有不要一週這個答案的時候。

“可不嘛,農活離不了人,你姑那邊又沒啥事,就回來啦。”

2023年:太山,鐘樓街和首義門

接待方陪我去爬太山,太原新晉開發完畢的一座山。去機場接我的司機一路上都在給我講這座山。他們小時候爬過,隨便爬,山上的寺,是一堆土坷垃。土坷垃的下面有寶貝,寶貝是佛燒不化的骨頭。

現在我們去爬這座山。山頂的寺廟叫做龍泉寺,龍泉寺內有一座金頂寶塔,塔中有一座金壇,金壇裏便是那個寶貝。

我和接待方坐在半山腰上的亭子裏。一隻貓臥在旁邊,脖子上掛着一塊牌子“招財”。這應該是寺的貓,但是我覺得不像,寺廟什麼時候也講究起招財了。

招財

“大概是在寺裏做事的俗家的人的。”

我們到了太山頂,紅漆漆過的木板搭成了一個懸空的觀景臺,觀景臺上靠近外圍的一側擺着幾張桌子,旁邊就是咖啡和鮮榨果汁的攤子,坐在那裏向外就可以看見連綿起伏的山,還有蔥蔥郁郁的樹。另一隻貓也慵懶地躺着,脖子上掛着“納福”,這倒像是寺廟裏的小傢伙了。

納福

寺院裏的樹上掛滿了祈福帶,隨風飄着,祈福帶下是一座小的四合院,西廂掛着茶室,東廂掛着素齋。“喔喔,現在都比較流行這個了。”“對呀,遊客就喜歡這個。”

到太原的人都會被推薦去食品街,這已經是我第五次被推薦了。不同的是,這次他們說“鐘樓街也開發好了,很不錯的,人很多,很適合拍照,能出片。”

晚上我去了鐘樓街。

網紅火鍋店,上海遍地都是。鐘樓燈光秀,但凡有座樓的都有的。鐘樓書院,可以去蓋章集卡,我手裏的集章本已經可以塞滿一個行李箱了。小的時候我看電視,知道有一種愛好叫做集郵,就是從信封上撕下郵票去收集。那可是很有講究的,光是怎麼把郵票完整的從信封上弄下來,就是一門大學問,更不消說還要把郵票分門別類,按照典故背景通通歸納整理好。不過現在就幾乎沒聽說還有誰在集郵的,大概一股浪潮過去了,就是要安靜一陣子的。

鐘樓街有個好處,就是它與食品街是垂直相連的。我最後還是又去了食品街。

在雪山冷飲廳喫完一個沙棘冰淇淋後我在門口和店員聊了起來:“聽說這裏以前叫做帽兒巷?”

“啊,是嗎?”

“你們本地人都不知道的嗎?”

“這誰知道呢,開發完就叫食品街的。”

其實鐘樓街裏還有一個小巷子叫做靴巷。往南還有鐵匠巷,棉花巷(如今的雲路街),炒米巷,饅頭巷,牛肉巷......人們的喫穿用度,就在這一個個巷子裏。

“你要是想和人家女子搞對象,能不能成就帶人家去雪山冷飲廳喫雪糕,人家和你喫了,這事就成了”,一個喝得面紅耳赤的老太原告訴我,“我,兩個娃娃了,大的都上初中了,日子過得可美哩。”

沙棘冰激凌

“啥,我咋沒聽過?這要是真的,我早就有對象了。”雪山冷飲廳的店員滿臉的不相信。

首義門修建好已有兩年。因爲黃河以北第一槍讓它從承恩門變成了首義門。然後它幾乎被毀於炮火之中。從食品街出來之後,我路過首義門,燈光閃耀熠熠生輝。

梁思成先生和林徽因先生建議把北京城的老城牆修建成一座城牆公園,既美觀又實用。在當時的背景下,方案最後沒有被採用。我猜是不是在全國各地當時也有類似的方案呢?不過,現在這樣的方案差不多在全國各地都被實現了。

首義門

我在大同見過這樣的城,我在忻州見過這樣的城,我在陝西見過這樣的城,我在河南見過這樣的城......

開化寺站

按照行程安排,我要在太原待夠七天才能完成此次工作,終於到了最後一天。我去了開化寺。開化寺不是一個寺,只是變成了一個地名,地鐵站在這裏叫做開化寺站。

幾天前我來過一次,那次我看到一個大爺坐在太陽底下,我就問大爺:“大爺,這個小巷子爲什麼叫做牛肉巷?”

大爺指指自己的耳朵,看着我,我提高了嗓門,大爺還沒說話,出來了一個大娘:“啥事嘛,小夥子,他耳朵不得勁。”

“不得知,我小時這就叫牛肉巷。”大爺還是聽清了我問的是啥。

“是不是因爲那邊有一座清真寺呢?”我知道在牛肉巷的盡頭是一座清真寺。

“嗯?啥?”

那次我看到了在大爺坐的位置對面有一座牌樓,牌樓上寫着“開化寺古玩市場”,我被它吸引了。

現在我去了開化寺古玩市場,古玩市場沒有古玩。

賣葫蘆的大爺很開心我能給他的葫蘆拍照。

葫蘆

賣蛐蛐的大爺說他很煩惱自己的一頭黑髮,羨慕我的髮根稀疏,最後還叮囑我:你這個恐怕是遺傳,有禿的風險。

賣書的大叔說:這攤的攤主是個小年輕,現在不知道跑哪去了,你隨便看,反正沒幾個錢。

書攤

賣“古玩”的大媽在打瞌睡。

還有幾個大學生,在買“杆稱”,一根十塊。桿秤那東西我奶奶現在都不用了,都換成了電子秤。

最後我停在了相機攤子上。在迎澤公園划船時候,在動物園看鷹的時候,在居民樓裏喫冰激凌的時候,那個時候拍的照片就是用這樣的相機照的,姑姑和姑父離婚後我再也沒有見過這樣的相機,我一直想要一臺這樣的相機,那次拍下的照片從來沒人給我看過。

相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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