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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八月十五的圓月本該高懸在寂寥的夜空上,卻終是被如約而至的颱風遮蔽了它皎潔的光芒,給理應花好月圓、闔家團圓的中秋佳節蒙上了深沉而厚重的陰影。但幸運的是,只得被迫宅在家裏的我卻因此意外地在庸碌瑣碎的生活中偷得了三日的閒暇,在鋼筋混凝土的庇護中伴着密集的雨點與猛烈呼嘯的風聲,花上了將近30小時的時間,與我所最鍾愛的遊戲系列作品一道,重拾了沉浸且忘我的純粹樂趣。
——上一次擁有這樣的體驗,大抵得追溯到2022年的《異度神劍3》,但即便XB3帶給我的體驗是如此夢幻,那斑斕的光彩在《逆轉檢察官》面前卻依舊顯得黯然失色。
《逆轉檢察官》系列,或者說,《逆轉裁判》系列帶給我的感觸我實在是很難用我貧瘠的語言來描繪——那是見證成步堂龍一匯聚全部情感之後逆轉一切衝破桎梏的欣慰與遺憾,也是目睹王泥喜法介在破碎的劇情與零落的羈絆中艱難劃下故事句點後的幾聲長嘆,更是我屢次提筆時千迴百轉、無從着落的思緒。
而在成步堂龍一那令人感慨萬千的故事暫告一個段落後,法律界另一側的故事也拉開帷幕,在知曉固執的勝利並非正確的答案之後,御劍憐侍必須再一次正視自己的內心:法律與真相的博弈、正義與信念的矛盾,當他終於撥開往昔的迷霧後,如影隨形的幽靈卻向他提出了真正的挑戰。
——那壯闊的逆轉,則是他所交出的答案。
一、法律與真相、正義與信念
真相有時候就跟斷矛破盾一樣醜陋。
——御劍憐侍
法律是什麼?正義又是什麼?
在否定了狩魔豪爲了追求勝利而不擇一切手段的道路後,御劍憐侍始終在思考這個問題。他不是自己的摯友成步堂和自己的父親御劍信,可以以律師的身份由始至終地信任委託人,在法庭上以激昂的辯護揭露事實的真相。他是一位代表法律的檢察官,必須以良知與正義維護法律的正當性——這便意味着,如果他所試圖探尋的真相觸及到了法律的極限時,現實的困境將會與他追求真相的信念產生無法調和的矛盾。
因此,不同於成步堂三部曲中御劍憐侍面對的信念之爭,在《逆轉檢察官》的故事裏,他所受到的考驗還要更爲複雜:堅定地追尋真相只是他前進道路上的一小步,如何制裁那些法律都無法觸及的罪惡,纔是他在檢察官之路上對他所秉持信念最大的挑戰。
而《逆轉檢察官》兩部作品的成功之處便在於此,它利用這複雜的爭端與衝突,從檢察官的視角揭露了法庭之外更多的罪惡,讓御劍本就已經相當飽滿的人物形象獲得了更進一步的昇華——他既沒有爲了單純的勝利不擇手段,也沒有因爲法律的不可及而放棄追求真相與正義,即便真相如同斷矛破盾一樣醜陋,他也會堅定地將它揭露於世人面前。
——而如果法律不能揭露真相、維護正義,那他便會挑戰法律本身。
二、隱匿的真相、壯闊的逆轉
我所追求的……不是完美勝利,而是完美的真相。即便通往真相的橋一碰就垮,我也會走過那座橋!
——御劍憐侍
如果說成步堂三部曲是凝結了所有角色的情感與羈絆,以奇蹟的逆轉奉獻了最回味無窮的感動,那麼御劍二部曲便是將故事的一切細節盤成錯綜複雜的線團,讓壯闊的逆轉揭開最隱祕的真相。
單看劇情整體串聯以及案件細節的關聯性的話,《逆轉檢察官2》或許稱得上是系列中最出色的一部作品——不僅是讓時間跨度巨大的五個案子之間環環相扣,更是將揭露最終真相的線索隱匿在了每一個案件的角落當中,完美地營造了究極逆轉式的懸念。
《逆轉檢察官2》案件設計更奇妙的地方在於,五個案件中涉及的主要角色,往往都會在後續的案件中起到關鍵性的作用,而當玩家順着御劍的推理思路抽絲剝繭式地理清所有人物之間的關係之時,案件便會逆轉出一個歐亨利式的真相——一個你在此之前從未懷疑過的嫌疑人會就此浮出水面,並將此前一切的疑點全部澄清。
相信所有通關了遊戲的朋友,都會讚歎於遊戲劇本的精巧,它串聯起的五個案子絕非牽強附會,而是將每一位角色的情感、人際關係以及動機融入到了完整的故事當中,以巧妙的細節串聯起了劇情的脈絡,並將故事一步步推向高潮——直至最終那跨越時空的壯闊逆轉。
此前所有案件的證物全被放在了一起
而夾雜在環環相扣的案件當中的,還有那無法舍卻的羈絆。
三、約定的筆記、凝結的羈絆
夜深鳥盡墨千重,卻得明眸行暗中。今宵有令招即來,義賊絕技顯神通。
——一條美雲
不同於王泥喜三部曲那諸多角色用完即棄式的塑造,《逆轉檢察官》在人物塑造上採用的策略明顯要更爲高明——在近乎完全沿襲前作老角色設定的基礎上,謹慎地原創了一部分深諳羣像化塑造精髓的新角色,並隨着劇情故事的推進,深入刻畫了他們的人物形象以及成長變化。
兩部作品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配角毫無疑問是自稱爲“大盜八咫烏”的一條美雲。美雲的定位跟真宵非常相近,她們都是成步堂和御劍辦案探查時相當可靠的助手(也都是吐槽力拉滿)。而相比於真宵,美雲在很多場合會表現得更加古靈精怪(她的BGM《盜取真相的大盜》就將她的形象展現得淋漓盡致),往往能與嚴肅刻板(且傲嬌)的御劍形成鮮明的對比。
美雲的成長軌跡也同樣鮮明:最開始的她更多是一個“胡攪蠻纏”的新手“大盜”,心中有探尋真相的目標,卻沒有與之相配的信念。而當她理解了自己父親和御劍憐侍的信念後,她也知曉了該以何種方式來伸張屬於“第二代八咫烏”的正義,並自始至終貫徹着她與父親的約定——如此鮮明且令人印象深刻的成長弧線在系列作品中也並不多見。
而除了一條美雲外,兩部作品中也並不缺乏亦敵亦友、惺惺相惜的角色,像是國際調查員狼、審判官水鏡秤,都是相當立體的角色,玩家能夠隨着劇情的進展而看到他們不同的側面形象、瞭解他們各自的立場以及信念,而他們也會從最初對御劍的質疑與試探,到最終共同爲尋求真相而並肩作戰——這也正是御劍憐侍在探尋檢察官之道的路途上所結下的羈絆。
兩部《逆轉檢察官》的優秀之處在於:它不僅完美串聯起了所有案件的前因後果,還將所有登場角色彼此之間的羈絆都化作了旅途中最難以忘卻的回憶,而當玩家操作御劍來到故事終點時,那些無可舍卻的約定與羈絆,也將成爲謝幕時最壯闊的演出。
四、結語——永生難忘的逆轉
男人只有在一切都結束後才能掉淚。
——歌德
在46個小時的奮戰後,我終於見證了御劍憐侍故事的落幕。
幸運的是,這部期待許久的作品真的爲我復刻一次成步堂三部曲式的究極逆轉,以另一種不同的方式超越了我對它的期待。而不幸的是,它復刻得實在太完美了,連拿捏我情感的方式也近乎如出一轍。
我在通關成步堂三部曲後,曾經寫下過這樣一段文字:
當我趁着假期連肝一週通關《逆轉裁判》之後,我整個人恍惚了兩天,這兩天我依然在細細品味遊戲中結識的人物和最終故事的結局。我很難描述我當時的狀態,因爲這是之前和之後我玩過的所有遊戲從未曾帶給過我的感受,這種極致沉浸感之後帶來的神奇感受也是讓我將逆轉裁判奉爲我心目中唯一神作的根本原因。
《逆轉裁判》的故事結局是給我感受最爲奇特的一個結局:在我看來,這是一個非常完滿的故事,成步堂龍一解決了自己和身邊所有重要之人的心結,維護了自己心目當中的正義,每位角色都有了合理的歸宿,罪惡也全都得到了應有的懲罰,他的故事應當就此完結。
但打完結局我卻始終意難平,總覺得這個完滿的故事中不知何處帶有一絲缺憾,或許是故事中那些未能修成正果的感情,但我又覺得這樣的殘缺才能爲這個故事帶來最好的昇華;又或者是因爲那些形象鮮明的角色就此離我遠去,我無法繼續知曉他們後續的故事,但這樣令人遐想無限的結局也一樣帶着某種意義上的美好。
又或者,我透過這個遊戲的故事,看到了無數相似的人生:結識了諸多摯友、尋獲了一生所愛、完成了諸多心願,最終帶着滿足和遺憾,爲人生的故事畫上句號。這真的是一種非常奇特的感受,恍若我自己也在遊戲中經歷了這樣一段美好的人生。而能體驗到這樣的故事,確實唯有感恩。
而在四年後這個颱風肆虐的中秋節假期,我再一次見證了一個圓滿卻又遺憾的結局,所以當沉湎於虛幻世界的我在恍惚中關閉遊戲摘下耳機後,窗外呼嘯的狂風與滂沱的雨幕便在驟然間將我拉回了現實——這種割裂感令茫然的我深感睏乏。
於是乎,在陰沉傍晚綿密的雨聲裏,我昏沉地進入了淺眠,而在半夢半醒的呢喃中,我卻覓得了暌違許久的喟嘆。倦極的小憩後,我終是再一次邂逅了那久未觸及的浮生之夢:無措的情感填充了支離破碎的現實,撫平了窗外肆虐的風雨,在深垂夜幕的重圍下,我亦早已恍惚於真實的虛妄。
……如夢似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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