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的相簿裏,藏了半個多世紀的懷念

週末照例去看爺爺,提了兩箱禮品和水果。

推開門的瞬間,熟悉的老木櫃氣味撲面而來。爺爺剛午睡起身,還穿着那件洗得發薄的老式秋衣,領口有些鬆垮。牆上的老式鐘錶指向三點一刻,秒針每走一步都發出清晰的“咔嗒”聲。

見到我,爺爺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他招呼着我落座,硬塞給了我幾個水果。

爺爺的身子骨還算硬朗,常常開玩笑自己會活到一百歲,如今八十多歲的他生活完全可以自理,只是耳朵有些背了,我不得不每句話都放大音量。

我們聊工作,聊家庭,聊着聊着便聊到了以前,他似乎是想起什麼似的地取出一本厚重的相冊,牛皮封面已經磨損得泛白。

“來,來看看這個。”他小心地翻開第一頁,是去年他退休時拿到的榮譽證書,被精心壓在透明膜下。在此之前我總是在桌子上看到它,被壓在綠色玻璃下,還有幾張他穿軍裝的舊照片。

往後翻到一頁泛黃的照片。“這是和你師父最後一張合照。”照片上的師父還算年輕,跟爺爺一起站在老屋的紫藤架下,笑得溫和。爺爺嘆了口氣:“還有秀英啊……也是個命苦的人,他們都還沒個孩子。”

說到孩子,他的興致高了些,往前翻了幾頁,跨過父親結婚時的照片。一張青澀的面孔映入眼簾——那是父親二十歲第一次進地質隊時的照片,穿着不太合身的工裝,眼神裏還帶着少年的懵懂。

“那天下着大雪啊……”爺爺的聲音低沉下來,“車打滑翻進了山溝。好在溝不深,你爸只擦破點皮。”他頓了頓,眼神飄向窗外,“我連夜從外地趕回來,對着地質局的領導拍了桌子:‘我不想聽你說什麼!我要見我兒子!’”

後來父親常駐山區,回家的日子屈指可數。我出生的第二天,他才風塵僕僕地從山裏趕回。父母都忙,我便被託付給了師父,人生的軌跡也就這樣悄然改變了。

大伯也是地質系統的,和父親同屬一個上級單位。他們像兩棵相似的樹,各自在不同的山頭上紮根,偶爾在年節時才能相見。彼時的爺爺還不知道大伯悄然離逝的消息,語氣中帶着幾分自豪。

“那個年代能給他們安排好工作可不容易!”

“咔嗒、咔嗒”,鐘錶不緊不慢地走着。相冊翻到最前面,是一張已經有些看不清的黑白結婚照。爺爺和奶奶穿着工作服,胸前繫着大紅花,二人面色侷促,有幾分僵硬和彆扭。那是1972年的春天,他們在地質勘探隊相識。奶奶扎着兩條麻花辮,是隊裏唯一的女士。

動盪的年代裏,他們被迫分開三年。爺爺被下放到農場,奶奶留在勘察隊。重逢的那天,奶奶在單位門口等他,夕陽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沒有這個時代的擁抱和哭泣,她只是輕輕說了句:“回來了。”爺爺點點頭,從兜裏掏出從被手帕包了一層又一層的點心。

爺爺講完這些,靠在沙發背上閉目養神,似乎是在回憶從前種種,空蕩蕩的客廳裏只剩下我翻動相冊的沙沙聲,和鐘錶永恆的“咔嗒”聲。陽光斜斜地透過窗外的樹冠照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我時而看看相冊裏定格的記憶,時而看看閉目回憶的爺爺。恍惚間,爺爺彷彿又看到了第一次見到奶奶的那個清晨:萬道金光刺破雲層,將茫茫荒原染成金色的麥浪。穿着地質工作服、扎着麻花辮的奶奶站在霞光裏,對爺爺露出一個發自內心的微笑。

秒針又“咔嗒”的一聲轉到五點。我輕輕合上相冊,那個笑容被妥善地收進泛黃的相紙和記憶裏。

已經半個多世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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