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一定
上海虹橋火車站候車大廳內,一羣揹着“痛包”,手拿各種二次元袋子的年輕人剛剛結束了自己爲期數天的BW與上海之旅。他們有的來自三門峽,焦作這樣的三四線城市,還有的來自更偏遠的縣城鄉鎮上。
“我明年一定還會再來!”剛剛高中畢業的一位朋友這樣向我,以及其他朋友約定道,他的眼中閃爍着光芒。
當列車緩緩駛離站臺,這些在BW漫展上,在南京東路上肆意揮灑青春的年輕人們,此刻帶着滿身疲憊和無數寶貴的回憶碎片,悄然踏上各自的歸程。
然而我卻明白,對於這些來自三四線,乃至五六線城市的年輕人來說,這場奔赴是耗費了他們從小到大的積蓄和憧憬。等到他們回到家鄉後,有人或許會開始爲下一次奔赴而努力,但更多的人則會將此次經歷封存爲青春記憶中最珍貴的一頁。
這個夏天或許便是他們人生中唯一一次,也是最後一次BW之旅。
佈滿荊棘的逐夢路
參加BW,到底意味着什麼?
對於在上海,在江浙滬地區的朋友來說,他是一場每年都可以去參加的漫展。但對於四五線,乃至偏遠縣城的年輕人來說,參加BW卻是一場充滿了無數荊棘的逐夢之旅。
最大的難題無疑是資金壓力,對於這些剛剛高中畢業的朋友來說,身上基本是沒有任何資金可言的,因此如何獲得前往上海,前往BW的資金便是最大的問題。
最簡單的方法當然是父母贈予的,許多父母在孩子高中畢業後除了購買手機等必要設備,也會給予一部分遊玩資金讓孩子放鬆。
但並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會支持孩子一個人前往遙遠的城市,穿着奇裝異服去參加不明所以的展會。這不僅危險,同時他們也並不理解和支持。事實上,我也看到許多瞞着父母偷偷來上海遊玩的朋友。
對於這些沒有父母資金支持的朋友,暑期打工和日常積攢便成爲了僅有的兩種方法,但偏遠城市低廉的收入卻讓他們無法獲得充足的資金。
“我7月打了一個月的暑期工,又加上父母平常給的才攢了1700元。”“我從高二開始,每月的生活費都會省喫儉用攢100塊出來。”
即使這樣提前數月乃至數年規劃,但無論是展會周邊動輒五六百一晚的酒店,還是三四十一頓的食物都讓他們倍感壓力,爲此他們只能無盡的壓縮成本。
交通費便是其中的核心。“我是先坐了2小時公交到火車站,然後再坐7個小時的硬座來的。”“我也差不多,也是先坐公交到火車站,不過我是16個小時的硬臥”“你們能直達很好了,我還要到鄭州轉車纔行。”
在他們看來,“硬臥”都是一種奢侈的選擇,只要旅程時間在10個小時以內,“硬座”就是他們眼中的最佳出行方式,來回能省下三四百元。
而在住宿問題上,合宿,青旅是他們的標配。“我們四個人拼了一個大牀間,四天平攤下來才200塊。”“我們是住的青旅,一天只要80塊。”
當我詢問他們覺得來BW最難的是什麼,他們給了一個意料之外,卻又情理之中的答案——“搶不到票”。
他們這樣對我說道“錢其實沒問題,省點花就行,我有幾個朋友錢都攢好了但沒搶到票。”
確實,搶票本身便是第一道難關,BW2025第一輪開票35秒售罄、第二輪開票僅用6秒就宣告售罄,近90萬人參與預約搶票。
大量籌備多年的偏遠城市朋友卻因爲搶不到票而錯失了前往BW的機會。而事實上,高中畢業也可能就是他們未來十年內唯一有時間和精力自由出遊機會。
因此對於四五線,乃至偏遠縣城的年輕人來說,在真正抵達BW之前,他們便已經提前打贏了各自生活中的數次戰役,能夠參加BW已經是跨越了無數荊棘後的結果。是他們克服了資金的匱乏、父母的壓力,拼過了搶票的運氣,扛住了更多難以言說的挫折後才獲得的一場逐夢之旅。
如夢一般的上海行
“如夢一般。”這是他們對BW的印象。
BW作爲如今國內最大的二次元綜合漫展,完美滿足了他們對漫展的所有想象,精美巨大的官方展臺、擁擠不堪的人羣、龐大多樣的場館、美麗漂亮的COSer以及無數喜歡同一事物的同好。
他們告訴我:自己的家鄉根本沒有所謂的漫展,想要去漫展,必須先坐公交到市區纔行。而即使去了市裏的漫展,那裏往往也只有一些COSER和一些賣穀子的小攤位,甚至不如一些B站視頻裏的小ONLY展。
在BW上,他們才知道原來漫展可以這麼大,原來有這麼多喜歡同一事物的人。在這裏,他們不是父母口中還看動畫片長不大的孩子,也不是天天就知道玩卡通小人的另類,而是衆多二次元愛好者中普通的一員。
夢幻感,不真實,一天完全不夠逛,這是他們回憶BW時的感受。當遊覽BW時,他們所有的計劃都會被打亂,最後在某一個地方停留,爲某些東西着迷。
“我原計劃是要把所有的展臺逛一遍,但進去後就蒙了一樣,最後在《崩鐵》展臺前面一邊排隊一邊看別人抽卡。”“我跟了好久FGO的遊行隊伍。”“我排了好久隊看小櫻的原畫。”“爲什麼我沒第一天去看韓國COSER和鬼泣啊!”
本次BW世界名畫
對這些遠道而來的年輕人而言,每一次排隊、每一場互動、每一件限定商品都彌足珍貴。他們深知回到家鄉後,可能再難有機會體驗如此濃厚的二次元氛圍。
當我詢問他們爲什麼會選擇BW,有沒有想過去其它漫展呢?他們則疑惑地表示“不知道其它漫展是什麼?”在我爲他們科普後,他們也認爲自己不會因爲其它漫展來到上海,因爲自己沒有玩過那些遊戲,二次元手遊纔是真正陪伴他們整個高中生活的存在。
此時我突然意識到,BW對他們來說,或許纔是新一屆的二次元聖地。對我們那一代以日漫爲契機入坑二次元的人來說,秋葉原是我們心中二次元的聖地。
但對於這些新一代二次元來說,二遊纔是核心之一。二遊玩家可能不看動畫, 但看動畫的二次元卻大多都是二遊的玩家。BW,各廠商自己舉辦的盛會或許纔是他們的聖地,也是他們最想去的地方。
除了BW本身,在這幾天他們也會前往靜安大悅城、百聯ZX創趣場,新世界城,五角場等上海多個二次元商城,各家二遊公司樓下也是知名的打卡點。
“穀子太貴了,我最後在米哈遊旁邊的羅森買了瓶可樂帶回去紀念。”“我去了疊紙下面和大喵合影。”
米哈遊大樓旁邊的羅森
炫目的場館、城市的差異、掃街的快樂、舟車的勞頓、斟酌的花銷,這些複雜的感受,最終糅合成一次充滿極致喜悅的夢境。
在離開的時候,他們小心翼翼的拿着從展會帶出的袋子,唯恐出現摺痕。給那些免費拿到的周邊一遍又一遍地拍照,眼神中也充滿了對下一次再來的渴望。
但當我詢問每年都去的一些朋友對今年BW的印象時,他們的回答卻截然不同。
“和往年沒什麼區別吧”,“今年人比去年還多,全是排隊擠死了”,“小島去了滿分。”這或許便是夢醒後的現實——本地參與者習以爲常的BW,卻是遠方來客一生一次的夢幻之旅。
夢醒後的現實
7月13日晚,隨着最後一天BW落幕,這場二次元盛宴也畫上句點。最後一批年輕人也在隨後兩天依依不捨的離開了上海這座城市,踏上了回家的歸途。
在返回家鄉的列車上,這些三四線的年輕人都渴望着再次來到這裏。有些悄然暗下決心:“未來一定要來上海工作。”對於他們而言,BW的經歷成爲改變人生軌跡的契機。
但更多的人則被殘酷的現實所擊敗,在升學壓力、家庭責任或有限的經濟條件下。BW對他們而言,可能就是青春紀念冊中最燦爛卻無法複製的篇章。
他們回到了平凡的日常生活中,如同水滴匯入大海隱匿了身影。正如我的一位朋友,他在18年高中畢業後來到上海並前往了BW,當時的他也認爲自己未來還會再來。然而隨後大學四年裏他再也沒有時間和精力前往上海,畢業後便在家鄉那裏找了份工作。
“你還會來BW嗎?”當我詢問他這個問題的時候,他只是無奈的看了看我:“已經沒有機會,我工作在當地,父母在當地,無論是工資和時間都已經不再支持我,自私的去上海蔘加漫展了。”
二次元在網絡上彷彿儼然成爲了主流文化的一部分,但卻讓我們忽視了在更廣大和偏遠的城市中,它依然是一種小衆文化。而事實上,即使在上海這樣的城市中,我們依舊很難在漫展以及活動以外的地方看到同好。
中國太大,大到我們時常看不清自己的方向、所處的位置、乃至身邊的現實。中國又太小,小到彷彿在哪裏都能碰到同好。“我的出租屋裏真的有很多蟑螂,但我認識的粥批真的沒有幾個”這一句《明日方舟》的新聖經,真實講述了現實中一些二遊玩家的困境。
對於上海本地的二次元愛好者來說,BW只是他們文化生活中的一個高潮。他們已經開始期待8月的ChinaJoy,下半年的CP32以及明年BW2026的舉辦。
此時那些揹負了龐大代價跋涉而來的身影,正在返程列車上分享着自己在上海的所見所聞。而許多沒有機會前來的朋友,則一遍遍在相關視頻下發送未來一定會去的文字激勵自己。更多知道自己已經沒有機會的成年人,卻只能在屏幕外回憶曾經的時光,羨慕他人的經歷。
BW的夢幻於他們而言終究只是一場絢麗的煙花,是他們一生一次的夢幻旅程。未來,那張BW的票根以及手機中的照片,將是他們與大城市夢想最近的距離,是青春畫卷上最絢爛的回憶,也是未來的一聲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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