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會有一個這樣的爸爸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電子鐘的聲音就像水滴，一顆一顆地砸落，似乎很無力，又似乎是那麼莽撞。

就像水泥地般毫無溫度。

絲絲透骨的冰涼透過薄薄的外衣，扎進了我的身子，橫躺在廢墟上，我的心固然還是熱的，手腳卻是冰的。

知道嗎？我從沒有覺得能聽到那煩人的電子鐘聲是那麼幸福。

直到現在，我仍能回憶起那片寧靜。

……

爸爸出軌了。

窗戶紙被捅破後，

媽媽憤怒地砸破了這個家。

我抱着妹妹，在角落裏看着他們的歇斯底里，只覺得一切都是那麼不真實。

……

對我的爸爸，我本不想多做評論。

按傳統的倫理道德，說爸爸的不是，似乎是一種莫大的罪過，但我不得不去說這些。

說來可笑，我的爸爸其實就是一個仍未成熟的孩子。

他在家裏排老二，在他之上有一個大六歲的哥哥，就是我的大伯。

在我大伯16歲離家闖蕩後，奶奶和爺爺對他這個小兒子抓的更加緊了。

因爲學歷不高，我爸小學剛畢業就在家中開始幹活了。

我們家做紡織，在我的印象中，平時爸爸只要是幹活，奶奶就會端着水在旁邊一遍遍地來喂他；每次喫飯的時候爸爸不來，她會親自去一遍遍地去叫他；每次看到我媽，第一句總是孩子他爸呢？他在幹嘛？怎麼不過來？；只要大伯不回家，一天看不到我爸爸，我奶奶就會急的要命，反之，大伯回來後，我爸在哪兒奶奶就不會再去關注了。

也因此，快五十的他從未出過遠門，有一次因爲工作需要去東北呆三個月，他天天和我媽打視頻哭。

這就是我那不成熟的爸爸。

……

說實話，我討厭去提及他，在打出這些字的時候，我甚至是含着淚的，

他正因爲不成熟，纔會事事不靠譜，纔會特別的執拗，這從小到大是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和教訓的。

媽媽給他的備註就是“不靠譜”。

他對這個家而言，總顯得那麼陌生，那麼沒有存在感。

我們在課本中，在很多文章中，對父親總是去塑造成一個沉默寡言，默默付出的模樣，彷彿這樣就是一個爸爸應該的樣子。

但我的爸爸連一個嚴父的樣子都做不到，他比小孩兒還幼稚。

在家裏他總是學着孩子般的樣子和我妹妹說話，他真的是一個試圖去和孩子做朋友的爸爸，但我真的接受不了。

我討厭他。

我好討厭他。

他是愛我們的，這我知道。

但他卻能做出太多太多事情，讓孩子和媽媽對他寒心。

……

我們家曾鬧過三次離婚。

第一次時，我妹妹才一歲多。

爸爸生氣拿苕帚抽了我媽一下。

媽媽就在家裏大喊大叫，把東西砸了個稀爛，抱着我妹妹，牽着我的手回了孃家。

最後被姥姥姥爺爺爺奶奶勸回了家。

……

第二次時，就是我爸出軌。

他和一個外地的女工上牀了。

我媽那一次把我們客廳的大部分東西都摔爛了。

我至今都忘不了她的猙獰。

忘不了爸爸那一刻彷彿在無語般的笑，還有委屈般的哭，諂媚似的討好。

當時的我抱着一直在大聲哭的妹妹，站在角落裏不敢說話。

我怕極了。

也煩極了。

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家呀。

爲什麼他們吵架完全不在乎孩子呢。

爲什麼他們不能在我們上學的時候吵架呢。

我抱着妹妹，在那一刻哭着，也在思考着，等他們吵完，妹妹被媽媽抱走了，我一個人躺在那片廢墟里哭，沒有人再來看我，我就那麼一個人呆在家裏。

直到他們反應過來我還在家，才把我領走。

後來，爸爸去姥姥家，當着所有人的面下跪了。

我那一刻眼睜睜看着他的樣子，留下了莫名的淚水。

我怎麼會有這樣的爸爸呢。

有人說爸爸的性格和形象會影響到孩子未來的方方面面，我不敢說我的內向和敏感是不是有這方面的原因，但我真的對父親很失望。

……

第三次的原因簡單很多，就是爸爸媽媽因爲一些小事兒吵架。

那已經是我高二的時候了。

那天我興高采烈的出來，因爲那時我取得了高中最好的一次成績，是我們文科班裏排名第一。

但我在上車後，媽媽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卻是，“西西，我和你爸要是離婚，你跟我還是跟他。”

我那一刻蒙了。

看着媽媽含着淚的眼睛。

我煩躁的情緒直衝而上，我大聲罵道，“離婚離婚離婚！你們他媽就知道離！你們離啊！你們這就去離啊！咱們這就去！誰不去誰是孫子！我他媽誰也不跟，我自個過，我自個過行了吧！”

然後我就跑下了車，哭着往學校走。

你知道我當時心跳的有多快嗎？知道我心裏多憋得慌嗎？

三個月沒回家，剛上車他們就又來這回事。

我到底是個什麼啊。

見證你們婚姻悲劇的見證人嗎？

我，爲什麼是你們的孩子啊。

我無數次這樣想過。

……

但他們終究是沒有分開。

我總是覺得爸爸很幼稚，因爲他就是那樣。

父母的過度陪伴和關照，讓爸爸一直活在漫出的關照之中，無法自拔。

俗話說“養兒防老”，我的爸爸在所有人眼中就是用來防老的。

很多家庭都對老小格外關照，我不知道其他人的原因，但我也許能夠在我爸的身上看到一些影子。

當老大逐漸成長起來，在外闖蕩受了無數委屈，父母在心疼的同時會不自覺地對身邊的孩子施加那份缺失的陪伴，這是一種典型的報償心態。

我的爸爸，就這樣成了我的爸爸。

……

時至如今，他們仍然在吵吵鬧鬧。

爸爸近幾年又開始鬧起了抑鬱，整晚整晚睡不着覺。

在第三次鬧離婚後不久，一天夜裏我看着他雙眼通紅地在客廳抽菸。

我說你怎麼還不睡？

他對我說了，西西，你說我死了好嗎？

我的心痛的無以復加。

我的眼淚唰的就開始往下流。

我想張嘴我張不開口你知道嗎？

我只能無力地撐在沙發上，看了他幾眼後，回了自己的屋子。

……

親愛的，

你說，

我爸他咋這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