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书香

  从小我便没见过我奶奶,但爷爷房间里挂着的黑白照片,让我知晓了奶奶的模样。

  平时放学回家,爷爷便骑着自行车来学校接我。

  爷爷的自行车后座处没有可以放脚的地方,我便只能支着脚坐着,有一次我支不动了,脚酸了,便松了下来,谁料到我的脚踝恰巧碰到了正在滚动的车轱辘,被刮去了一层皮,疼得我嗷嗷大哭。

  爷爷抱着我,哄着我,一边吹着我受伤的脚踝,一边拍打着自行车,佯装教训它的样子。

  再之后,那自行车的后座下面,便绑上了两块木板,不偏不倚,正好能够放上我的脚。

  小时候,一吃完饭,我便去了爷爷的房间。

  爷爷的房间里没啥好玩的,只有一台大屁股电视机,我抢父亲的遥控器抢不过,就找着爷爷看电视。

  爷爷欣然帮我找动画片,但是一到九点,他便同我商量着要换台。

  我自然是接受的,爷爷换了台,电视上呈现的是一排排数字,我看不懂,只记得爷爷会把数字记在一张纸条上。

  有一天,爷爷跟我说要出去玩,我开心地同爷爷去了。

  他骑着破旧的凤凰牌自行车,载着我,走了很远很远的路。中午去的,下午回来的,缘是去了镇上。

  我看着乡镇上的小楼房,那是与村子里的土胚房截然不同的建筑,周边还停了几辆小汽车,平时我只在道路上见过匆匆驶过的,那还是我第一次仔细打量着小汽车的模样。

  那时候,我还上幼儿园,只知晓这里的人们生了病都是去大医院,而不是村子里的小诊所,每天都会坐满人。只知晓这里的人们买东西都是去的大超市,而不是村子里的小卖铺,阴暗嘈杂,令人喘不动气。

  爷爷载我到了一栋楼下的小窗口,因着那时我还小,且站的远,许多细节已是记不得了,只知晓爷爷同窗口里的工作人员交谈了几句,便离开了。

  爷爷说,他买彩票中奖了,要给我买好吃的。

  我很是欣喜,只觉爷爷运气真好,便坐上了爷爷的自行车,即便那车子好多地方已经生锈,但依然稳稳当当的,带着我们爷俩回了家。

  爷爷说的好吃的,是方面便。

  一整箱的方便面,什么牌子的我给忘了,包装是绿色的,单买的话差不多一块钱一包。

  里面没有卡片,我有些失望,母亲说,有卡片的是干脆面,不是方便面。

  他的工作,好似便是买彩票。

  等我上了小学,爷爷再中了奖,买给我的便是一些书,什么《三字经》、《弟子规》,还有一本《新华字典》,那本《新华字典》我还留着,买来时已不是全新的了,听说是爷爷买的二手。

  我稍长几岁,便学着人家写毛笔字。放了学,做完了作业,便带着毛笔墨汁本子去了爷爷的房间。

  起初我是不会拿笔的,即便是学校的老师教过了,但上手之后,还是不知所措。

  爷爷见状,便手把手教着我怎样握笔,怎样使劲,告诉我要动手腕,而不是手指。

  爷爷吃的是旱烟,从大集上买来的烟叶子,吃烟的纸则是普通的白纸。

  我闲来无事,便帮着爷爷卷旱烟,爷爷从抽屉里拿出一摞白纸,用指甲一拉,熟练地撕成了小条状。

  母亲说,大集上有卖专门用来卷旱烟的烟纸,我听此,便想着要买一些给爷爷,母亲自是同意的。

  那纸比爷爷的纸要薄一些,而且被切割得很齐整,我买了一小摞,回家后便跑去爷爷那屋里给了他。

  他没说什么,向来便如此少言,只是笑着把纸接了过去,抚摸着我的脑袋。

  爷爷得病了,很严重的病,需要做手术。

  那段时间家里省吃俭用,熬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时间。但是爷爷出院回到家后没过多久,便整个人疯疯癫癫的了。

  爷爷比起我来,更像是一个小孩,晚上睡觉要人陪着,话说不清楚,手上总是做着些奇怪搞笑的动作。

  家里人没有再带爷爷去医院,只是偶尔有诊所的医生上门给爷爷打针。

  那时候还是冬天,爷爷要吃雪糕,医生说,他想吃啥便置办些吧。

  我也曾问过医生,为什么爷爷会成了这个样子,医生只是笑着道。

  “你爷爷这人太聪明了,脑子老了之后,那些学问就把脑子挤坏了。”

  我看着爷爷傻傻的模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爷爷以前聪明吗?或许是的,父亲曾告诉我说爷爷以前经常写诗,只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事,爷爷便不再写了。

  我忘记过去了多久,爷爷便好了,重新正常了起来,他脸上依旧挂着笑容,看起来很是和蔼。皱纹咬住了爷爷的寿命,紧紧地没有松口。

  那时候我上三年级,表哥六年级,下午放学,来接我们哥俩的不是母亲或者婶婶,而是表哥的大姨。

  “你爷想你俩了。”

  大姨牵着我俩的手,似笑非笑地说着。

  哥哥有些沉默,而我则是活蹦乱跳的,全然没把大姨的话放在心上。

  我跑进了屋里,只见爷爷静静地躺在炕上,脸上盖了张黄纸。

  后来,父亲与叔叔整理着爷爷的遗物,我与哥哥站在门口,望着父亲他们将爷爷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拿了出来,整齐的码在了箱子里。

  我愣愣地,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如今已记不清晰了,当我眼瞧着父亲从爷爷的抽屉里拿出一小摞烟纸时,鼻尖不由得泛酸。

  许是年岁已久,过往的事如同烟云一般逐渐飘散,我们也都开始习惯了没有爷爷的日子。但有时走在路上,见到其他小孩子有爷爷拉着手,蹦蹦跳跳地撒欢,我也不由得怀念以前的时光,脑海中莫名想起来一句诗——“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想来形容此情,也是稍略恰当的。

  爷爷走了,但那辆绑着木块的凤凰牌自行车,还默默地躺在车库的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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