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我沒有惹任何人,是他自己乾的


有一句老話,叫酒後吐真言。還有一句老話,叫他喝多了,胡說八道呢。有沒有可能,這兩句老話都是對的呢?


1

王闕快要崩潰了。


酒桌一片狼藉,周明證和林大豐醉得七葷八素,一個對着一排空酒瓶手舞足蹈、滔滔不絕,另一個津津有味地嚼着自己的袖子。


王闕里裏外外忙了一通,累得腰痠背痛,只想趕緊回家。


周明證忽然拉住王闕,滿臉真誠地說:“闕哥你怎麼纔來呢?我剛纔的萬人演講會你聽了嗎?我單獨跟你講一遍啊!我的家鄉很美麗,爸媽都是老實人······”


王闕一邊硬着頭皮應付他,一邊看向林大豐,這小子靠着牆,已經沒動靜了。


醉酒的人血液循環跟不上,坐着睡覺容易器官缺血,搞不好要送急救室的。他伸出另一隻手扒拉林大豐,竟然有點扒拉不動,仔細一看,不知哪個沒素質的傢伙把一大塊嚼過的口香糖粘在牆上,正好黏住了林大豐的衣服。


“服務員!服務員!”王闕趕緊招呼人。


一旁的周明證仍舊死死地抓着王闕,他說,“······上完小學我上初中上完初中我上高中上完高中我上大學我不是光會讀書我還會殺雞抹脖子殺魚敲腦殼殺豬吊四腳殺牛下鐵錘······”


年輕的服務員跑到酒櫃旁一通亂翻,找出一把有豁口的破螺絲刀,費勁地把口香糖從牆上剷下來,然後又擰來擰去,差點把林大豐的衣服擰破,終於把口香糖薅走了。


王闕扶着他側臥在卡座上,還沒等鬆口氣,一陣痠痛攀上肩膀,他差點以爲自己胳膊掉了。


“明證,你先鬆開我好不好?”王闕壓抑着煩躁,連哄帶勸地說。


“聽我說啊最精彩的來了······我幹過大事,真正的大事······”


“等會兒再說啊,等會兒······”


“我殺過人!”


空氣一滯。王闕猛然轉頭,周明證滿臉通紅,眼神瘋癲又興奮,在不甚明亮的燈光下透出一股陰森。


“七年前······三個人······是我啊······嘿嘿嘿······”


王闕不敢動了。


就在幾個小時前,他們還談論過七年前的那樁連環殺人案。


週五的晚上,三個酒友照例在貓月亮餐館小聚。這裏緊鄰B城最有名的酒吧街B工大東路,有燈紅酒綠的氛圍,又不像夜店那麼鬧騰,很適合一邊喝酒一邊聊天。林大豐負責談奇聞異事,周明證負責沉默傾聽,王闕負責捧哏,偶爾跟林大豐作作對。


兇殺案的話頭是林大豐提起來的。


“半年死了三個小夥,一個室內設計師、一個遊戲工程師、一個外貿經理,典型的無差別殺人啊!兇手次次都在酒吧夜店下手。裏頭燈光昏暗、音樂嘈雜,根本沒人注意到有人被捅。每次都是凌晨人羣一散,角落裏躺着一個死人······”


王闕也說,“我記得這個案子,兇手專殺爛醉如泥的男青年,受害者死前都沒有能力呼救。”


“對對對。說起來,也不知道是什麼毛病,那幾年好多人喝嗨了喜歡往自己身上倒酒。那幾個死者身上全是血,別人看到了,都以爲那是特調酒。酒吧街醉鬼太多了,就算看到誰表現得很奇怪,也不會有人大驚小怪。”


“還真是這樣。”


“按說繁華地段,破案不該太難吧?可現場太亂啦!監控不是沒拍到人,而是拍到了太多人,現場也不是沒有痕跡,而是痕跡層層疊疊。警方分析出兇器是鑿冰用的單叉錐子,但那種調酒工具在這附近一抓一大把。線索越查分叉越多,最後愣是沒法弄了!”


“已經七年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破案。”


他們說這些的時候,周明證一直在旁邊默默聽着。


林大豐突然擠了擠眼睛,“哎,你們說,假如兇手就在咱們三個裏,那會是誰啊?”


王闕不理解:“你這是什麼鬼問題?”


“哈哈哈哈哈哈!我覺得明證最可疑!好多高智商罪犯都跟他似的,平時沉默寡言,老實巴交,其實內心是個變態!”


林大豐是典型的B城男青年,仗義、健談,口無遮攔。但周明證只是笑笑。


時間回到現在,王闕的冷汗忽然就下來了。


“知道我是怎麼殺的人嘛?” 酒氣迎面而來,周明證突然薅住了王闕的衣領。


“······”


“我只告訴你,別跟別人說啊——”


他的舌頭已經大了。“只”說成了“紫”,“你”說成了“裏”,“說”說成了“梭”,但這並不妨礙他換上一副神神祕祕的腔調,似乎要坦白什麼驚天大祕密。


王闕全身的血都湧到了耳朵根,如果他說出了殺人手法,如果他透露了操作細節,如果他提到了兇器在哪······一瞬間,無數種可能從腦中閃過。


卻聽周明證說:“糕餅追炸藥!武俠真好!小綠糕!”


看來他就是喝多了。王闕鬆了口氣。


2

他們三個之中,王闕的酒量最小,以往聚會最先喝到斷片兒的都是他。


他是個語文老師,性格敏感細膩,喝酒是爲了短暫地體會體會林大豐這種糙老爺們的快樂。


直到前陣子,有一些事讓他意識到,還是保持清醒比較好。


首先是老家傳來的消息。


大伯今年六十五了,還在酗酒。以前工作的洗車店旁邊有個小酒館,他每次都去那裏大喝特喝,喝多了就在大街上出洋相。


很奇怪的一點是,他在家裏喝酒,醉了只會倒頭睡覺,只有在外面喝才容易撒酒瘋。但大伯不願意在家喝酒,他說那和沒喝一樣。


王闕的父母無法理解其中的邏輯,王媽媽打電話跟兒子一通抱怨。


得知這些,王闕的心裏很不踏實,他想起了一些往事。


小時候,王闕和大伯很親。大伯樂觀開朗,人長得也帥,就是太愛喝酒,常常要喝到神志不清才罷休。


因爲酗酒,大伯談的女朋友全吹了,但他從來沒有考慮過戒酒。


有一次,王闕問大伯到底爲什麼離不開酒。


大伯說,“只要喝酒,我就能得到所有我想要但得不到的東西。大房子,豪車,高級的工作,甚至成爲大老闆······”


“您那是喝糊塗了,出現幻覺了吧?”


王闕以爲自己的問題直擊要害,沒想到大伯說:


“幻覺又怎麼了?我的感覺是真實的就行了。論現實,我這輩子再怎麼撲騰也不可能發達了,但只要醉過去,我照樣能天天喫香喝辣,呼風喚雨!就算是打光棍,只要喝得夠多,我想要什麼女人,就有什麼女人!”


這些話很滑稽,但王闕笑不出來,反倒感到害怕。


王闕不甘心地追問,“那您喝醉後產生的幻覺都是好的嗎?就沒有不好的幻覺嗎?”


大伯沉默片刻,神神祕祕地說:“我想,真正的大老爺、大富豪喝多了,才容易產生不好的幻覺。”


有一次,王闕把大伯的事向周明證傾訴了一番,沒想到一向寡言的周明證說,“我也想起一個故事,給你講一講吧。”


上高中的時候,周明證的學校裏有四個酗酒的不良少年。


他們是出了名的混世小魔王,經常偷偷鑽進小商店的倉庫,像耗子一樣喝光老闆的庫存,喝完還到處吐,吐完還理直氣壯地喊老闆娘來打掃。


有一年,他們四個在酒廠偷了幾十斤白酒,躲在一處廢廠房裏狂喝,一晚上都沒有回家。


第二天他們的父母找過來,看到一地的空酒瓶。有個少年——就叫他阿豬吧——已經喝死了,還有個少年——就叫他阿狗吧——昏迷不醒,剩下兩個嚇傻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阿狗的父母趕緊把孩子送到醫院。


阿豬的父母咽不下這口氣。他們先去鬧了其他兩家,又來醫院鬧阿狗家。四個大人在病房裏又吵又嚷。


就在這個時候,阿狗醒了。阿狗的父母撲過去抱兒子,但阿狗驚訝地看着他們,就像在看兩個外人。


沒等他們反應過來,阿狗又對着阿豬的父母說:“有飯嗎?我餓了。”


那神態,那語氣,像極了阿豬。


四個大人圍着那孩子問了一堆問題,和阿豬相關的,無論多隱私,他都對答如流,和阿狗相關的,他卻只能答上來一部分。


大人們糊塗了,這個孩子到底算是阿豬,還是阿狗呢?


這故事聽得王闕心裏忽悠一下。他忍不住問,“這是真的嗎?”


周明證眨了眨眼睛,“什麼真不真的,圖個樂而已。”


王闕沒好意思再刨根問底。然而,一種說不清的不安就此纏上了他。王闕心想,雖然用不着滴酒不沾,但一醉方休什麼的還是免了吧。


問題是,大家每週都聚會,你突然就不去了,又說不清爲什麼,很容易得罪朋友。王闕臉皮很薄,不願意讓別人掃興,所以每個週五的晚上,他還是會去貓月亮。


人雖然到了,但他沒怎麼喝。


周明證沒醉的時候話很少,也不會勸酒。林大豐倒是愛勸酒,但他更愛侃大山,說高興了哪還顧得上盯着別人的杯子。再加上王闕的座位旁邊有一個花盆,他時不時把酒一撇,也沒有人發現。


王闕以爲這事能就這麼糊弄過去了,沒想到碰上一大堆麻煩。


3

說完那句胡話,周明證似乎耗光了力氣,癱在座位上哼哼唧唧。


趁他鬆了手,王闕趕去結賬和叫車。車來得倒挺快,但兩個醉鬼都沉得跟死屍一樣,王闕一個人搬不動,只好再去找服務員幫忙。


那個年輕服務員不知去哪兒了,酒櫃旁還有個年近四十的服務員老哥,一臉懵逼地站着。


“您好?那個······”


咚的一聲,老哥摔倒在地。王闕嚇得差點叫出聲。


有人低着頭從後廚跑出來,一邊扶起老哥,一邊道歉:


“不好意思,您還是跟我說吧。”


等把兩個爛醉的朋友送回家。天已經快亮了,B城一片寂靜。


王闕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想到今天的經歷,感覺像做了一個漫長的怪夢。


也是奇了,林大豐平時話癆,喝醉了卻一言不發;周明證剛好相反,平時斯文安靜的一個,喝醉了反倒說個不停,什麼都話都往外蹦,也難怪別人聽了害怕。


想着想着,王闕不由自主地回憶起了周明證的醉話。


他猛然明白過來,周明證最後那句話應該是:鑿冰錐扎腰,五下正好,效率高。


這麼一想,他的心沉了下去。


如果周明證只是把已知的信息胡亂編排着說了出來,那倒還好。問題是王闕看過很多媒體報道,沒有一篇提到死者捱了幾下,以及致命傷在什麼部位。他和林大豐也沒有聊過這些,因爲他們不知道。


除了兇手,只有警察才知道那些作案細節。


說起來,他們雖然常在一起喝酒,但周明證從來不提他的私事。他倆是通過王闕的妻子莫磷認識的,王闕只知道他跟莫磷是高中同班同學,後來莫磷考公當了警察,他去了一個家電品牌做工程師,別的就不知道了。


他根本不瞭解這個人。


回到家,王闕決定跟她探探消息。


他問,“B工大東路有個連環殺人案還沒破是吧?”


“你問這個幹什麼?”


“那個兇手爲什麼總用鑿冰錐在受害者的腰上刺五下啊?”


“你說什麼?”莫磷瞬間嚴肅起來,“誰告訴你的?”


當警察的不能什麼都和家人說,但他能從她的反應中看出端倪。


王闕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但莫磷聽後反應不大,她說,“周明證不符合兇手的特徵,各方面都不符合。”


“可是······”


“七年前他根本不在B城啊,那時候他在南方讀研究生呢。”


“是嗎?你怎麼知道?”


莫磷像看傻子一樣看着他,王闕這纔想起來人家是老同學。


這本來是個好消息,但他卻更加害怕了。他想起周明證講的那個故事。


晚些時候,他又去問莫磷,“你們上高中那會兒,班上是不是有四個愛喝酒的不良少年?”


莫磷很乾脆地回答:“沒有。”


王闕如釋重負。


但她又說,“那四個人是前幾屆的,比我們大好多歲。”


王闕的心又懸了起來。


也就是說,在那座小城,的確有四個少年在一個酗酒之夜遇到了可怕的事,兩個少年疑似發生了換魂,其中一個還死了。


莫磷的性格和王闕正相反,她很少對虛幻的東西有感覺。她認爲阿狗只是因爲同伴去世,大受刺激,患上了一種叫分離性身份障礙的精神病,僅此而已。


但王闕知道,事情不是這樣的。


4

現在可以來說一說,大伯的事到底爲什麼讓王闕不安了。


大伯年輕的時候住在洗車店裏,而那家洗車店緊挨着一個高檔小區。


小時候,王闕就有一種猜測,在大伯酗酒這件事上,這個高檔小區可能起到了關鍵作用。


大伯那些聽上去很蠢的發言不完全是扯淡。他喝醉以後真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滿嘴說的都是他不可能知道的東西,什麼古董拍賣,什麼高爾夫打法,還有西餐菜名。


喝醉的大伯一晚上會變換好幾種不同的言談氣質,一會兒正襟危坐地大談股票行情,一會兒手舞足蹈地表演現代藝術,一會兒捂着胸口,讚歎阿拉伯馬飛奔時的英姿。


某一次,大伯甚至在醉酒後用英語講了一段杜松子酒的歷史。當時王闕還在上高中,他能聽出那一段遠比高考英語要難,沒正經學過幾年根本不可能脫口而出。


到了第二天,緩過來的大伯依舊認不全二十六個字母。問他昨天喝醉了什麼感覺,他說好像和一羣外國人鬧了一通宵。


王闕想,也許在嚴重醉酒的狀態下,人的靈魂是不穩定的,容易脫身,也容易互換。很可能某位大老爺那天正在家裏大宴外國賓客,喝到飄飄欲仙的階段,直接跟大伯來了一個靈魂的握手加轉體一百八十度。


這就解釋了大伯爲什麼一定要去洗車店附近喝酒。


確認了這一層,再看那些喝醉的人,就會看出一些玄學意味。


窮兇極惡之人喝多了可能柔情似水,知書達理之人喝多了可能滿口髒話。如王闕他大伯,平時就是個普通小老頭,喝多了簡直力大無窮,誰來也拽不走。


王闕曾經是害怕酒的,離家多年,是時間一點一點洗刷掉了恐懼感。再加上人人都說他容易胡思亂想,他也漸漸覺得,當年的事是他自己過度解讀了。


但既然阿豬和阿狗的故事是真的,他就沒法再裝糊塗安慰自己了。


他想,如果周明證本人不可能是兇手,卻在醉酒後說出了只有兇手知道的事,那就說明他當時也經歷了換魂。


問題是,跟他換魂的人是誰?


王闕馬上想到了林大豐。


那天,周明證和林大豐差不多是同時喝醉的,而且兩人的表現正好掉了個個兒。這真的是巧合嗎?


林大豐是王闕以前的鄰居,幹採購的,本地人,從小到大沒有離開過B城。這小子十幾歲就在B工大東路亂逛,對各種酒如數家珍。


他曾經跟王闕說過,本科剛畢業那陣子,家裏不再給他錢,他自己收入又太少,根本買不起好酒,看到B工大東路總有人喝多了吐一地,他氣得很想弄死他們。


從時間上推算,那正好是七年前。


王闕想起林大豐講述那樁未破的舊案時,神情中隱隱藏着得意。還有,他突然說周明證像兇手,會不會是出於一種賊喊捉賊的心理呢?


但莫磷不信虛的,他只能旁側敲擊,說周明證之所以會在酒後講出那些話,可能是因爲他聽林大豐說過什麼。


莫磷淡淡地應着,不知道聽進去多少。末了,她問,“你這週五還去喝酒嗎?”


“不去了,我應該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去了。”


莫磷對這個回答很滿意,她比了個OK的手勢。


週五很快就到了,爲免林大豐起疑,王闕找了個藉口。他在酒友羣發了信息,說自己牙齦發炎,高燒嚴重,這周要在家休息。


想了想,他又補了一條:“要不你倆這週五也先別喝了吧?歇一輪,以我爲戒。”


他覺得把周明證一個人扔給林大豐不太厚道。


林大豐回:“沒事,你好好休息,咱們以後喝回來。”


周明證回:“收到!祝早日康復!”


王闕鬆了口氣。


5

週五晚上,莫磷去加班了,王闕一個人在家準備追劇,忽然聽到有人敲門。


王闕以爲是外賣,毫無戒心地開了門。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林大豐就拉着周明證一個大步跨進來。


“闕哥,我們來看你了!你高不高興?!”


林大豐大喇喇地進了屋,開始四處巡視。


“闕哥,不是我說嫂子,你都病了,她怎麼還上晚班啊?她給沒給你留粥啊?你的藥在哪兒呢?哎,這是什麼?”


他拿起電腦旁邊的變態辣條,“你牙齦發炎還能喫這個?”


王闕的腦子嗡嗡直響,他盯着林大豐那貌似天真的神情,越看越覺得這人狡猾至極。


他只能硬着頭皮說,“我······現在好多了。”


林大豐大聲說,“真的?沒騙我們吧?!”


“沒,沒有。”


“那還等什麼啊!一起去B工大東路啊!”


“······”


“要不你現在測個體溫?”


“啊不不不不用······”


“那就走吧!”


話音剛落,林大豐像老鷹抓小雞一樣,一把薅住王闕的後脖頸,直奔大門。周明證快快樂樂地跟在後面。


王闕心裏拔涼拔涼的。他忽然覺得自己非常渺小,無力躲避命運的劫數。


他幾乎是被提溜着上的車。到了貓月亮,林大豐一把將他推進卡座靠裏的位置,自己坐在旁邊,斷絕了他逃跑的可能。


王闕絕望了,他早就知道這個人比他健壯,現在看來他還比他敏銳、冷靜、深不可測。


但他沒想通:林大豐是怎麼發現他有所察覺的?


就在這時,林大豐說,“闕哥,今天白天我們去嫂子單位配合調查來着!他們在重查七年前的連環殺人案了嘿!”


原來是這樣。


一旦靈魂迴歸原位,周明證就說不出什麼來了。林大豐更是什麼都不會承認。一時半會兒沒證據,警局也只能放他們回去。但這樣一折騰,林大豐就很容易懷疑是王闕在搞他。


王闕真想抽自己——他怎麼就這麼沉不住氣呢?不動聲色地陪林大豐喝幾次,給他錄上音,等他說出兇器在哪兒這種關鍵證據,然後讓莫磷直接抓人不就行了嗎?


這會兒他已經忘了,以他的心理素質,根本幹不了刺探敵情的活兒。


林大豐點了一大堆酒,在桌上碼成一排。


他大聲說,“闕哥!好好喝,咱不醉不歸啊!”


王闕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周明證依然笑嘻嘻,王闕氣得踢了他一腳。


“咋了?”周明證問。


“什麼咋了?”林大豐也問。


“沒事。”王闕弱弱地說。


“哎,剛纔說到哪兒來着?哦對,調查兇案!”林大豐露出一個誇張的表情,“你們說,這都七年了,警察爲什麼又把這個案子翻出來了呢?他們是發現什麼新線索了嗎?”


王闕聽出來了,這話就是試探他的。


他硬着頭皮陪他聊,“能嗎?都七年了,出事的地方都裝修了好幾次了。”


“是吧,我也覺得證據什麼的再查也就那麼回事了。不過你們說,有沒有可能是兇手喝醉了,自爆內情,然後被旁邊的人給舉報了?”


王闕趕緊低頭喝酒,周明證也喝酒,沒有人回話。


林大豐不高興了,“你們說話啊!”


“那個······人喝醉以後說的話好像不能作爲證據吧。”王闕勉強憋出一句。


“那可就完了。”林大豐盯着王闕說,“這樣的話兇手肯定錘不死,還得放出來,你覺得他會幹什麼呢?”


6


王闕嚇得快要哭了。


他哀傷地想,找個警察當老婆有什麼用?人人都說警察敏銳,他真沒看出來莫磷敏銳在哪兒了。她要是真敏銳,這會兒應該已經出現了。


這個想法剛冒出來,只聽後廚一陣騷亂,餐具砸碎的聲音不斷傳來。


“別動!警察!”


莫磷和同事從餐館正門進來,朝他們這邊看了一眼,也往後廚去了。


王闕看看旁邊的林大豐,又看看走掉的妻子,整個人都糊塗了。


被抓走的是那個年近四十的服務員老哥,他正打算從後門逃跑,被蹲守的警察當場拿下。


酒吧街連環殺人案第一輪調查結束的時候,莫磷還在上學;等到這個案子重啓時,她已經可以參與偵破了。


她不相信換魂,也不相信醉話。在王闕的所有敘述中,真正引起她注意的,是那把有豁口的破螺絲刀


七年前,警方發現,三個死者均死於同一把鑿冰錐,而且這個鑿冰錐接近把手的地方,應該有一個豁口。但他們找遍了能找的鑿冰錐,就是沒發現特徵相符的。


莫磷猜測,那把螺絲刀可能是鑿冰錐改造的。一調查,這東西果然是那位老哥的寶貝,他連上班都帶着,有時幹活不方便,就暫存在酒櫃裏。關鍵是這東西哪哪兒都找不到同款,警方拿去一檢驗,所有細節都對上了。


事實上,莫磷並沒有把林大豐和周明證叫到局裏去問話,只是在街上偶然碰到他們,隨便聊了幾句,無意中透露了王闕沒有生病。


兩個酒友很不高興,打算搞點惡作劇整蠱王闕。林大豐想到借用鑿冰錐殺人犯的事,故弄玄虛嚇唬他,沒想到歪打正着。


莫磷也沒想到林大豐和周明證會強行把王闕拉到貓月亮去,她還勸他們別喝那麼多,最近少去酒吧街,但他們倆沒當回事。


似乎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就連王闕也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當笑話說了出來。


事情塵埃落定。莫磷和同事整理好了所有的案件資料,覈對了交給檢察院的文件,收拾了內部存檔的卷宗,鎖上櫃子,迎着剛剛降臨的夜色,走出了警局大門。


她趕上了一趟乘客不多的首發車,找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看着外面繁華的景色,漸漸放鬆下來。


這陣子真是沒少加班,還好都搞定了······這樣想着,查案以來的經歷慢慢從她的腦海中飄過。


說實話,剛剛結束的後續審訊進行得不大順利。嫌疑人的表現不怎麼體面,他一會兒承認罪行,一會兒否認狡辯,一會兒又讓警察幫他找人,折騰了半天,還委委屈屈地哭了一場。


他總是強調自己上上個週五喝斷片兒了,就好像這事兒跟七年前的殺人案有什麼關係似的。


當然,證據都有了,該覈實的也都覈實了,警察不會因爲嫌疑人一直唧唧歪歪,就陪他沒完沒了地耗着。


車子搖搖晃晃地往前開,天色越來越暗,霓虹一片片亮起,B城開始展現出同白天不一樣的繁華。


出神間,心底一個細碎的聲音浮了上來:如果王闕那套醉酒換魂的理論是真的······


莫磷皺了皺眉頭,馬上在心裏反駁起了這個想法。


換魂?跟誰換?且不說世上根本沒有這回事,就算真有,他還能不知道自己以前是誰嗎?到時候順着口供一查,也就一網打盡了吧。


正巧車子經過B工大東路,她忍不住朝外看了看。霓虹籠罩之處,人羣沿着鬧哄哄的大街穿梭奔走。五顏六色的瓶子和杯子在這些人手中換來換去,她彷彿聞到空氣裏聚集着酒精、香水和荷爾蒙的氣味。


人好多啊······


莫磷微微一怔。


就當這是如果吧——她這樣說服自己思考下去——如果真有醉酒換魂,你怎麼能確定,這種互換一定只會成對出現呢?爲什麼不能是三個甚至更多人之間產生輪換呢?


畢竟,每個晚上,酒吧街都有那麼多人喝到爛醉如泥啊。



作者|喵頭鷹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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