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究是有些遺憾
女性向遊戲賽道上的產品和其他類型比起來並不是特別多，但跑出來的遊戲一般都會伴隨着很高的話題度。
去年兩款乙遊，疊紙旗下的《戀與深空》和網易旗下的《世界之外》在同天強勢入局，吸引了許多喜愛乙遊的玩家。尤其是《戀與深空》，憑藉3D美型建模和陪伴感塑造幾次登頂暢銷總榜。在今年2025科隆遊戲展上，這款遊戲更是史無前例地以首款女性向遊戲獲得“最佳手遊獎”。
《世界之外》似乎走了另一個路子，開服當天就呈現出一種“抽象宣發”的態勢，無限流副本的玩法也頗具新意。遊戲雖在近期發生了不小的公關事件，但一貫的“抽象”回應依然成梗出圈。
已經成網絡迷因了，連小高都摻了一腳
事實上，去年上線的女性向遊戲還有兩款——《米修斯之印》和《維斯塔的餐桌》。前者在開服和停服之時引發了較大討論，但此後便處於幾乎無人問津的狀態。後者雖不是“查無此遊”，但熱度確實相對較少。
市場上的熱鬧都屬於那些頭部女性向遊戲，但停服或停更的遊戲真的被徹底遺忘了嗎？如果想要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或許只能從遊戲曾經的玩家那裏才能聽到些許聲音。
“但見新人笑，那聞舊人哭”
在講述玩家們的故事前，我們可以先來看看目前女性向遊戲賽道的情況。
今年這個賽道暫時還沒有出現如《戀與深空》和《世界之外》這般的現象級產品，甚至都還沒有一款正式上線的新遊。
在幾款發出預告與進行測試的遊戲中，引發一定討論度的是今年5月測試的《代號：砰砰》以及6月測試的AI陪伴軟件《EVE》。
前者憑藉“大尺度”的風格引人注目，可當聽說遊戲是由原百田旗下游戲《食物語》製作組的主策蘇凡主導開發時，很多對當年《食物語》停服而耿耿於懷的玩家，便對《代號：砰砰》能否真正在市場上存活持觀望態度；後者採用了宣傳AI男友的“活人感”和“AI爲你訂奶茶”這種從虛擬走向現實的操作，成功實現一定出圈。
小型工作室或個人製作的獨立乙遊和女性向遊戲倒是有不少上線，比如畫面精美的《災厄黑龍與謊言公主》和題材新穎的《欺神弄鬼》。但是，目前獨立乙遊在製作水平、市場聲量和玩家討論度上依然不及長線運營的手遊。
如果把時間線拉長，從2017年《戀與製作人》上線並打開市場後，陸陸續續上線的女性向遊戲（包括乙遊等）其實有很多，在不完全統計下也有近40款。
原本我只標註了已經確認停服的遊戲，可還有的遊戲雖然沒有找到明確的停服公告，但在社媒上早已停止更新，有些遊戲甚至有玩家反映已經無法進入了。
零零碎碎加起來，竟有一半左右的女性向遊戲停服或停更了。這些遊戲多爲中小廠研發的產品，其中也不乏有騰訊、完美世界等大廠運營的項目。
儘管這些遊戲漸漸銷聲匿跡，可依然有對此念念不忘的玩家。我有幸和其中幾款遊戲的玩家聊了聊，藉此瞭解了她們心中的“白月光”。
他們曾經陪伴我
只要不出大岔子，一款宣佈停服的女性向遊戲總會讓一部分喜愛它的玩家感到不捨。當玩家數量足夠多的時候，官方或許會在爲了照顧玩家情感，而推出保留一定遊戲內容的措施，比如《搖光錄：亂世公主》（以下簡稱《搖光錄》）和《食物語》。
小鈴是《搖光錄》的開服玩家，當她看到停服公告的時候其實挺驚訝的。她一直在玩這款遊戲，也經常主動關注《搖光錄》的遊戲攻略、同人二創和整活視頻。小鈴甚至覺得遊戲的社區氛圍還挺好，至少她沒有看到玩家們互相吵架或者詆譭某位角色的現象。
每款遊戲都有對其喜歡與無感的玩家，《搖光錄》也不例外。但在小鈴看來，這款遊戲是一部難得合她胃口的古風女性向遊戲，平時的運營和活動看上去也挺不錯，而且背靠B站，即使要停服，也不應該在僅運營一年多的這個時間點上。
她把停服公告看了幾遍，注意到《搖光錄》製作組有提及他們原本對遊戲後續的內容已有安排，但由於種種無法克服的困難，“故事的繼續已然力不從心”。
《搖光錄》停服公告中的部分內容
“我覺得除了公告有點突然，其他其實沒那麼多非要拽着罵的地方了，官方也開了退款通道，又承諾一年後再出陪伴版，爲的就是讓還不捨得的玩家多獲取一些資源解鎖可以解鎖的劇情。”現在想起這件事，小鈴還是忍不住感慨，“遺憾的是沒能看到故事之後的發展走向吧，其實我真挺期待後面劇情的。”
小鈴對《搖光錄》的很多角色都挺有好感，李睿、鍾無相、孟燭等人物都讓她覺得對方身上有“因爲愛我而付出自己”的特質，從而產生被愛的安心感。
《搖光錄》李睿
可是當停服的時候，她忽然意識到，從今往後她和他們的見面可能都是倒計時了。
在此之前，小鈴一直氪着大小月卡，時不時地還會購買一些角色的皮膚。相比起她還在玩的其他女性向遊戲，小鈴覺得《搖光錄》裏的資源很好獲取，氪金大約四位數，並沒有其他遊戲多。而等她知道遊戲即將停服關閉充值渠道後，特意多充了好幾個月的月卡。
她非常珍惜這段在遊戲徹底停更前的最後解鎖機會，想要在出陪伴版前把能升級的部分全升滿。現在她已經把所有角色拉到滿花，下個目標是把皮膚也拉滿。
“儘可能解鎖可以解鎖的內容，遺憾就會少一點。”小鈴說。
其實，小鈴在她高中時期還玩過另一款已停服的遊戲《食物語》，當時的她因爲學業的原因主動棄坑，看到遊戲停服的時候她已經是一位大學生了，情緒波動並不大。
而同爲《食物語》玩家的樺樺在看到遊戲停服時，她想得卻是：“這一天還是來了。”
樺樺因爲喜歡《食物語》的畫風，再加上當時的她想要找一款物件擬人類的遊戲而入坑《食物語》。但後來，她聽說《食物語》最初的美術負責人離開了項目組，而後面角色的畫風她已經不太感興趣了。與此同時，略顯單一的遊戲玩法讓樺樺慢慢失去了對遊戲的熱情，從而漸漸退坑。
但樺樺依然會關注《食物語》的社區，在項目組經歷團隊變動、劇情爭議、角色規劃不合理等事件後，她隱隱約約有感到這款遊戲或許“活不長久了”。
“我覺得這樣（停服）就是很典型的商人資本家思想，就是遊戲就是我的‘商品’。”樺樺說，“它最後出了陪伴版我反而會對百田的觀感稍微好那麼一點，至少顧及到了玩家感情。”
她認爲，由於《食物語》設定的背景很巧妙，遊戲裏的食魂（角色）就像家人一樣，其他類似遊戲裏的角色則更像同事。樺樺在玩《食物語》的時候通常還在做其他事情，她會在平板上開啓遊戲，然後支在一旁，食魂就如同家人般陪伴在她身邊。
樺樺喜歡的《食物語》角色鍋包肉
所以儘管《食物語》停服時樺樺已經退遊，但她依然覺得很可惜，當時感受到的那種陪伴感可能再也沒有了。
和小鈴和樺樺相比，亦寒或許“幸運”一些，她所喜愛的《無法觸碰的掌心》（以下簡稱《掌心》）由卡普空研發、B站代理，國服停服後，還有日服版本可以繼續體驗。
“我當時很生氣，就覺得B站是手遊墳場嗎。”談及此事，亦寒怒上心頭，“但我真的太喜歡《掌心》了，後來我有錢買Switch的時候，直接買了遊戲內容全解鎖的豪華版。”
當我問及《掌心》是否有哪裏讓她覺得可以改進的地方時，亦寒毫不猶豫地回答：“它對我來說太白月光了，現在想起來的都是好的。”
而對於把遊戲停服的廠商們，她們也是心有餘悸，在同公司再推出新遊時，不由自主地就會抱有“這款遊戲能長久嗎”的疑慮，都有表示以後或許只會選擇比較穩定的大廠所做的遊戲了。
至於未來希望市場上可以出現什麼樣的女性向遊戲，大家的回答也是各有偏重。
遺憾，但愛過
《掌心》讓亦寒印象最深刻、同時也是她希望未來女性向遊戲中能體驗到的一點則是：超絕代入感。
市面上的女性向遊戲亦寒都有接觸，有的只是淺嘗一口，有的則成了她手機中的常駐遊戲，但暫時沒有哪一款遊戲能讓她體驗到在《掌心》中的代入感。
這種代入感是通過遊戲劇情逐漸建立起來的。亦寒告訴我，遊戲一開始時，男主和她主控的角色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彼此幾乎都是空白。而在遊戲對話選項中，她能感覺到內容是針對不同性格而特別設計過。最重要的是，男主能“記住”她的選項。
亦寒喜歡的《掌心》男主晴人
“這種不是AI的那種記住，畢竟《掌心》只是一款單機遊戲嘛。但是遊戲會記錄我的日常選項，比如我曾經選擇了‘我害怕狗’這一點，當我再次觸發相關話題時，男主的回話中是以‘我害怕狗’這點再展開，這種就很貼心。”亦寒說。
她明明知道這都是劇情提前設計好的內容，但玩下來，她還是覺得自己在和裏面的男主一起建立了對彼此的瞭解，一起經歷了日常的點點滴滴。
小鈴在談及對未來女性向遊戲的希望時提到了遊戲劇情。她是比較愛看劇情的人，很喜歡在主線和個人線中把自己代入進去體驗人生的感覺，她希望未來的古風女性向遊戲可以構建一個更加宏大的世界觀。
而樺樺則想得更多一點，她希望未來女性向賽道上能夠出現這樣的玩法：自己的主控角色可以和抽到的角色一起配合着完成某些事情，劇情也好，解謎也罷，只要是彼此共同完成的就好。“可能有點類似《模擬人生》的感覺，”樺樺笑着說，“但是這麼多年，連PC上也只誕生了一款高質量的《模擬人生》。”
除此之外，樺樺還直言，她覺得一款不錯的遊戲在社區運營的時候，首先得保證社區裏有“活人”，即有玩家之間的交流。當玩家對玩法感到厭倦的時候，可以去看看社區內的聊天和二創來轉換心情，說不定能重新燃起對遊戲的喜愛。
聊到興處，樺樺提到了另一款不同於女性向賽道的遊戲。對她而言，那款遊戲纔是她心中真正的白月光——《仙境傳說RO》。
圖源網絡。現在來看，已經是很“古早”的畫風了
這款在90年代非常流行的韓國網遊因爲經營不善，官方推出的中國大陸服最終關閉了，但還是會陸陸續續推出一點懷舊服。一些小有資產的玩家因爲太喜歡這款遊戲，還會自己接服務器來讓玩家們遊玩。
樺樺當年反反覆覆地去找各種私服，重新入坑過很多次。後來國服復活過一段時間，她又一頭扎進去，一直玩到“迴光返照”的國服再次停運。
“真的是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情懷，這個遊戲對我的影響蠻大的。因爲我玩它正好是十幾歲的時候，我在裏面認識了很多很多的朋友，停服就相當於我那段時間的青春徹底結束了。”樺樺這樣告訴我，“我工作以後就很忙了，沒有時間再反覆爲一款遊戲投入。包括後面也出了相關手遊，但已經不是那個味兒了。”
停服意味着遊戲在某種意義上完全終止，當年傾注的時間、精力和情感都被冰冷的服務器阻攔。
在她們的描述多多少少都有提到過“再也回不去”的意思，即便是買了《掌心》豪華版的亦寒也有這樣的想法。雖然遊戲內容是一樣的，可她覺得在Switch上已經沒有當初在手機上玩得那麼沉浸了。
這種或許和自己慢慢淡坑直到退遊的感覺不太一樣，自身對遊戲情感的淡去是主動的、緩慢的，而遊戲的徹底停服則是以外力強行剝離，讓一切還未來得及消化的情感戛然而止，有人甚至會產生遊戲官方“背叛”自己的感覺。
說好的陪伴“一輩子”，怎麼就食言了呢？
現實的確是有種種無奈，遊戲的商品屬性決定了它們可能無法單憑一部分玩家的情感而長久地留存在市場。除了女性向賽道外，其他賽道也時常出現遊戲的停服公告，只是女性向遊戲本身就有主打情感陪伴或戀愛養成的部分，對於遊戲的忠實玩家，特別是相當喜歡某款遊戲的玩家來說，停服帶來的陣痛可能會更強烈一些。
市場總是推陳出新的，即便今年還沒有跑出格外有影響力的女性向遊戲，但目前頭部的幾款已經夠玩家們深入體驗了，幾位受訪者都表示像《戀與深空》、《光與夜之戀》等遊戲在陪伴感和戀愛感上其實也做得不錯了，如果市面上沒有出現特別新穎或她們所感興趣的女性向遊戲，可能依然還是會選擇這些常駐手機的老遊戲。
而對於那些停服的遊戲，玩家們或許偶爾會點進去，看着曾經喜歡的角色會心一笑；但更有可能的情況則是，關於遊戲的記憶隨着時間漸漸淡忘，只留下“那是曾經的白月光”這樣的模糊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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