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說,宜昌大蒜四元一斤

午飯,我與外公外婆共三人。

青菜,排骨蘿蔔湯,番茄雞蛋湯,和兩道涼菜。

青菜裏面有切塊的蒜,煮熟後,味道已經沒了辛辣,只剩下濃厚的蒜香。蒜是白的,青菜是鮮嫩的黃翠色,擺成一盤,就像翡翠上鑲了塊玉,別提有多誘人。

如果有個黑心老闆,把這盤菜取個金鑲玉的名字,能賣到88一盤。

我說:“這蒜真好喫。”

外公聽了這話,頭上稀疏的白髮都隨風跳起了舞,手中舉着的筷子也向下劃拉着,最後擱到了碗上。

他很高興,這一開口,就再也停不下來。

外公說,這些蒜是超市買的,那家國貿超市有五六樓,小學時候就開着,已經裝修了多次。

小學時候,我很喜歡逛超市。因爲超市在我從學校回家的必經之路上,對面就是區政府的一小片廣場。夏天總有成羣的紅蜻蜓繞圈飛舞。

那時,我會先去廣場上玩一圈,再去國貿超市裏面逛逛。一樓裏面賣花捲和散裝的各種零食,我會纏着外公給我買一些。

而外公則會去買一些家裏缺少的東西,他精挑細選,暗自記下價格。

我總會聽他嘀咕,今天蒜價又漲了,今天的米價又降了。酸甜苦辣,柴米油鹽。這些都不是當時的我需要關心的。

而蒜現在只要四塊錢一斤。

外公說,超市裏面各類蒜,都在三元到六元之間,買蒜要挑產地買,中國有兩個省是蒜的生產大省,那裏出產的蒜的品質高,價格低,挑那裏的買準沒錯。

而那些十幾塊的蒜,沒有買的必要。一分錢一分貨,四元的蒜能打到90分,而十幾塊的蒜只能打到95分。這五分的品質讓價格翻了又翻,外公覺得不值。

所以,外公買菜幾十年,買蒜就認準了那兩個省的買。託了外公的福,雖然我從來沒有去過那兩個省,但是我也嚐到了那兩個省的風土人情。

只是,那兩個省的名字,我現在寫文章的時候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是我當時沒認真聽,現在心中一突,我有多久沒有認真聽過外公外婆說話了。

外公還說,今年的蒜價是十五年來最低的價格。在我小時候,蒜遠比現在要貴。在我初中那幾年蒜價是最貴的,在北山超市中,外公最貴買過十四塊一斤的蒜。

十四塊,一個遊戲都買不到,卻成爲了外公額頭上的一道皺紋。

見我不以爲意,外公吹鬍子瞪眼,對我說:不要小瞧了這十塊錢的差價。

蒜和姜是現在做飯最主要的配料,其他的都是輔料。沒了蒜和姜,就根本別想做肉喫。

說這話的時候,我正在喫排骨。排骨是上午剛買的,沒有經過冷凍,味道非常新鮮。

外公又抱怨,說我媽前幾天又提了一些東西回來。那是五斤紅米,外公覺得不值。

我媽平時不在家裏喫飯,她是電信員工,有單位發的公寓。爲了方便上班,她工作日都住在公寓中。

她從來不自己喫這些比起白米價格翻了好幾倍的紅米,而她覺得值。

外公也捨不得喫,於是,經常可以看到我的碗裏是紅米,他們的碗裏是白米。就比如今天。

外公仍然在絮絮叨叨的說着,他說:“今年的蒜價是過去十五年最低的,以後還會更低。”

我有些難以置信:“這麼低了,還會降?”

外公有些得意,上了年紀的小老頭,就喜歡看到別人露出驚訝的表情。

外公說,蒜的產地價格可能都不到一塊五。物以稀爲貴,現在產量大了,交通也發達了,蒜的價格只會一天天降下去的。

外公說着,用力喫了一口青菜。嚼巴幾下,又說到了物價。

外公說,以前小靈通要一千多,現在一千多都能買一些不錯的智能手機了。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我現在感覺自己就像故障機器人開了偏差認知,對這些物價的變動完全沒有記憶。

“你當然想不起來”外公笑着說,他和我說話總帶着笑意:“那個時候你還沒有出生。”

從蒜價,到物價,再到交通民生,最後到了親戚朋友提來的菜,外公面色紅潤,說了很多。到最後,他甚至說着說着說激動了,開始用手比劃。

從蒜價,到物價,再到交通民生,我時不時附和幾句,低頭喫着碗裏的飯,我也聽了許多。我終於明白家有一老如有一寶這句話的含義。

外公就像一本泛黃的百科全書,裏面寫滿了他這一生幾十年來每日的見聞。裏面有着他做出的所有正確的決定,和無數錯誤的嘗試。

如今,他把這份塗了又改,改了又塗的經驗,加了一些吹牛的玩笑後,謹慎地展示給我。我想起來去年寒假開始,外公就提出要教我做菜的事。

如果他再年輕十歲,他也許就不會提出這個要求。我想了又想,愣了又楞,不知該怎樣接下這份沉重的傳承。

外公說完了他想說的事,又也許沒有說完。他喝着湯,不再說話。在他剛開始說起蒜價時,我便在想這個話題將會以什麼方式結束。

我猜他會說,現在的年輕人什麼常識也沒有,對我一陣批判。

也猜了他會講,你以後一定要記住蒜價4元一斤,不要買貴了。

卻唯獨沒有猜到,他竟讓我再喝口湯,慢些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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