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以後,AMD 達成了幾個驚人的歷史性時刻:2022年,市值首次超過 Intel;2024年第四季度,數據中心市場營收首次超過 Intel。
而至少在8年前(2017年初),這家公司還處在破產的邊緣。那麼,AMD 有着怎樣傳奇的發展史?
從“第二供應商”到自主設計的轉型
最初,迫於 IBM 的要求,Intel 不得不拉上 1969年成立的 AMD 公司作爲“第二供應商”,共同爲 IBM 提供 x86 CPU 芯片。
然而,隨着 PC 產業在1990年代在全球迅速發展,AMD 和 Intel 也從合作伙伴變成了競爭對手。
1991年推出的AM486成爲AMD最後一款完全基於Intel授權的處理器。這款處理器以更高的頻率、集成x87 浮點運算協處理器以及更低的價格廣受好評,直接引發了 Intel 的不滿。由此引發了兩家公司十餘年的專利世紀大戰。
此後,AMD 被迫轉向自主研發。
1996年,AMD推出首款自主設計的K5處理器,首次在流水線內部採用了 RISC-like 微碼方式。但這款 CPU 由於錯失先機以及較低的頻率,並沒有爲 AMD 打開市場。
同樣是 1996 年,AMD 以 8.65 億美元收購了 NexGen ——這或許是 AMD 截至目前最改變命運的一場收購。
“硅仙人” JI'm Kell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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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Gen 是一家專注於設計 x86 兼容處理器的無晶圓廠半導體公司(fabless IC design company)。這家公司在當時擁有一項被稱爲 RISC86 的技術,可將複雜的 x86 指令集轉換爲 RISC 型微指令使得x86 CPU可以更好地專注於流水線設計,而這可以顯著提升CPU的性能。
AMD 通過這次收購,獲得了 NexGen 寶貴的 RISC86 技術、Nx686 CPU 架構原型。與此同時,AMD 還獲得了寶貴的半導體工程師團隊,其中就包括日後大名鼎鼎的、中文互聯網圈稱之爲“硅仙人”的 JIm Keller (注:我們在這一系列文章中還會多次提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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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6
緊接着,AMD 在 1997年推出了K6 CPU。與 K5 不同的是,K6 在流水線、緩存、運算單元等許多方面都進行了重大革新,在性能上可以與 Intel 的 Pentium II 競爭,但價格卻低得多。AMD 在那段時間以出色的性價比獲得市場的青睞。
1998年,AMD 再接再厲,推出了 K6-2 架構。它引入了 AMD 自主設計的 3D Now! 指令集,大大增強了浮點和 SIMD 運算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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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3D Now!的K6-III
3DNow! 指令集是AMD在當時獨特的一項創新。
此前的MMX擁有一個顯著的設計缺陷:即MMX指令在運算時,會佔用FPU的寄存器,從而導致FPU和MMX同時運行時發生衝突。程序在調用MMX指令時,需要通過複雜的保存和恢復FPU狀態的操作來避免衝突,進而影響性能。
而 3DNow!專門優化了浮點運算,尤其是在三維圖形和多媒體處理領域。它爲遊戲、視頻和音頻應用提供了顯著的加速,尤其是在3D圖形渲染中,比Intel的Pentium MMX系列表現更加優越。
Intel 於 1999 年才發佈了與之對應的 SSE 指令集的相關CPU。但由於相關專利限制,AMD 當時無法對 SSE 進行支持(直到2009年雙方交叉授權協議達成)。
利潤!利潤!還是利潤!
AMD 在 1998 年全年營收歷史性地突破了20億美元,但淨利潤只有 1.5 億美元。
1999年,其全年營收翻倍,突破 40 億美元,淨利潤爲 2 億美元。
2000年,全年營收下降到 30 億美元,淨虧損 1 億美元。
而作爲對比,Intel的 1999年全年營收約爲199億美元,淨利潤約爲60億美元;1999年營收約爲358億美元,淨利潤約爲105億美元;2000年營收約爲358億美元,淨利潤約爲88億美元。
因此,儘管 AMD 看似已坐穩 x86 乃至 PC 處理器的第二把交椅,但其營收和利潤,仍不和對手處在同一個量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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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erry Sanders,人稱“硅谷老炮”,生於1936年,今年88歲
而 AMD 創始人,Jerry Sanders 在事後才披露:儘管 K6 大賣,但由於較低的價格以及 AMD 晶圓廠良率等問題,K6 並沒有爲 AMD 帶來利潤,財報所披露的盈利,來自其他業務。
作爲既自己設計芯片,又同時擁有晶圓廠等製造部門的 IDM 公司,當時的 AMD 和 Intel 擁有相似的成本結構。
比如固定成本,包括先進製程研發費用、CPU 新架構研發費用、芯片流片費用、製造部門折舊資金。這些費用在當時甚至佔 CPU 總成本的一半以上。
這意味着,誰的 CPU 賣得多,誰的平均固定成本越低,從而利潤率越高。而1998年至2000年,Intel 牢牢地佔據 PC 市場的 80%,AMD則不足 20%。
那麼非固定成本呢?AMD 與 Intel 的差異主要來自芯片尺寸和每晶圓良率。同樣性能下,芯片面積越小,非固定成本越低;同樣面積下,每晶圓良率越高,非固定成本越低。
AMD 當時在良率方面,仍不如 Intel;由於製程和架構原因,AMD 也無法在每單位面積性能中領先 Intel。
這兩方面的原因,導致了 AMD 彼時只能算“賠本賺吆喝”。
魯毅智(Hector Ruiz)時代
1998年,那時候我還在讀小學,我記得一些報紙上說,硅谷傳聞桑德斯老爺子準備把AMD賣給IBM,謠言有鼻子有眼,甚至影響到AMD的股價。
隨後,這位硅谷老炮憤怒地闢謠了——從後來的情況看,他只是還沒物色到合適的繼任者。桑德斯老爺子後來物色到的繼任者就是Rui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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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ctor Ruiz
Ruiz 於2000年接受桑德斯的邀請加入AMD任COO,並於兩年後接任CEO全面執掌AMD。
在此之前,Ruiz曾經擔任摩托羅拉半導體部門負責人和德州儀器的高管,算是在半導體行業的資深人士。魯上任後,分析了AMD的狀況——
當時Intel和AMD主頻大戰打的火熱,幾乎卷死了所有其他x86 CPU供應商(除了中國臺灣的VIA通過收購Cyrix和Centura在當時仍然在生產x86CPU以外),AMD已經奠定了CPU老二的位置。
但爲什麼AMD似乎永遠無法成爲第一呢?
Ruiz 認爲主要原因在於AMD自成立以來,一直沒有自己的公司戰略。AMD的一切行動,都是基於和Intel競爭的需求,摸着英特爾過河,怎麼可能超越英特爾?
於是Ruiz爲AMD設計了自己的戰略藍圖,試圖把AMD這個小作坊轉型成一家擁有更強技術水平、明確市場定位的大型科技公司。
1. 進軍服務器市場。
AMD 在 PC市場只能走性價比路線,並且利潤低得多(實際上PC市場利潤率一直比服務器、數據中心市場低,2017年的 Desttop x86 CPU 零售利潤率約 10%,但數據中心則高達約 40%)。基於這種現狀,AMD 推出了基於 K7 的 Opteron (皓龍)服務器 CPU。
但高性能計算市場利潤則高得多,此舉幾乎拯救了當時AMD可憐的利潤率。
Opteron也非常爭氣,在服務器市場一度佔據了30%的市場份額,這一記錄截止目前還沒被Epyc打破。
2. 推行“中國戰略”。
Ruiz當時公開說:“AMD如果想在全球取得成功,必須先在中國取得成功”。
在Ruiz的推動下,AMD不僅成立了大中華區分公司負責開拓在華業務,還於2004年前後,在上海和蘇州分別成立了全球研發中心和封裝工廠。
2009年與2004年相比,AMD在華銷售額翻了十倍、成爲AMD第二大單一市場。
3. 聚焦CPU技術創新。
魯不僅非常重視,並且作爲半導體工程師出身的專家,本身也有一定技術敏銳度,這一點和蘇媽倒是一樣的。
前文提到,AMD當年通過,獲得了一個那個男人——Jim Keller!
Ruiz意識到當時x86 CPU的兩大技術趨勢,一個是從32位向64位轉變、一個是從單核到多核轉變。因此,Ruiz 支持了JK主導了64位ISA和CPU微架構的設計,以及雙核微架構的設計。
多核發力 與 AMD64。
正是 Ruiz 的這種觀察,使得他支持Jim Keller等AMD技術團隊搞出了x86-64指令集架構(稱之爲AMD64,後來Intel爲了挽尊,叫它x86-64以便和當時自己的EPIC IA64區別)。
AMD64通過兼容32位系統調用、指令集兼容、內存地址轉換等設計,使得32位x86程序可以不經過重新編譯、指令集翻譯、虛擬環境等手段,直接運行在新的AMD64 CPU上,幾乎完全兼容原有的x86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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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MD Opteron 144
Intel則一腳踩進EPIC坑裏,最終導致了IA64的失敗(EPIC安騰的失敗,不兼容x86並不是主要原因,不過這是另一個故事了)。
首發x86-64使得AMD獲得了極大的商業上的主動權,這比技術本身更重要。
AMD在那之前一直就各種專利保護和知識產權和英特爾打官司,英特爾可能通過司法手段把AMD壓制住。但AMD發明x86-64後,一切都變了,英特爾已經無法從司法上消滅AMD了,並且英特爾想繼續在x86賽道混,反而得被AMD卡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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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MD Opteron 140
最終,兩家達成交叉授權協議,AMD獲得了許多英特爾專利許可並且再不用擔心英特爾的司法武器,IA兩家知識產權世紀大戰宣告結束。
注意哦,此膠水比Zen架構膠水要差勁很多,因爲它的雙核延遲特別高,並且功耗爆炸,堪稱英特爾史上最失敗的CPU(比第十一代酷睿Rocket Lake還失敗)。AMD 則藉機 與 Intel 發起了「真假雙核」辯論。
到2005年,一些市場調研機構稱,AMD的PC市場份額(不包括筆記本電腦)已經超過50%,首次高於Intel,一時間AMD風頭無兩。
那麼,AMD 是如何在此之後進入“黑暗時代”的呢?

2006年電腦報:AMD向Intel開火
前文說到,截止至2005年底,AMD的三大戰略似乎取得了不錯的進度。但我們無法忽視,AMD 在那幾年能夠取得這樣的成績,也和 Intel 技術路線上犯錯有關係。
Intel 的反擊
Intel 的 NetBurst 系列架構(注:主要用於 Pentium 4 Desktop 系列)採用超長流水線、超高主頻的技術路線。然而,這一策略帶來了超高的功耗以及一些場景下的“高頻低能”問題。
Intel 曾經自信地宣佈 NetBurst 頻率將達到 10GHz,然而最終被證明這是一次“放衛星”,新一代Pentium 4 因未達到預期而取消,Intel 高管不得不下跪道歉,好嚴重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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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2006年,事情迎來了轉機。
Intel位於海法的辦公室

位於海法的技術團隊早在2003年就提出過一種與 NetBurst 截然不同的低功耗 x86 架構,即 Dothan、Banias、Yonah 系列,並以此發佈了用於筆記本電腦的的 Pentium M。
NetBurst 的“衛星”失敗後,海法團隊那原本不怎麼受待見的 CPU Arch 開始被公司高層關注。
2006年7月,基於 Yonah 改進的 Core 系列橫空出世。這得益於 Intel 內部實行的雙小組制以及剛落地的 Tick-Tock 戰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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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re 2 Duo 僅僅以 65W 的 TDP,就帶來了比 NetBurst 高 25% - 40% 的單核同頻性能提升,而後者可是 TDP 高達 130W 的“塔式散熱器普及者”。
Core 和 Xeon 的橫空出世,讓正在執行“漲價提利潤”策略的 AMD 措手不及。

AMD Athlon 64
玩 PC 圈的小夥伴大概記得那個暑假,屯了一倉庫 Athlon 64 X2 、 Athlon 64 FX 的電腦城 JS 欲哭無淚 —— 因爲 Core 的出現,讓這些 AMD 旗艦 CPU 價格幾乎一夜腰斬。
那麼,彼時的 AMD 除了忙着“漲價”,還在做什麼呢?
答案也許是:忙着踩坑。
踩坑一: 收購ATI 陷入財務危機
AMD 在當時,雄心勃勃地希望進軍 GPU 市場以實現自身的多元化和融合異構計算戰略。同時,由於沒有芯片組研發能力,AMD 希望透過收購能夠補齊這塊弱項。
IBM PC 及其兼容機 / x86 在當時規定了一套複雜的總線架構,爲此,計算機需要一系列獨立於 CPU 之外的芯片來確保 CPU 正常工作以及設備之間的通信。
我們熟知的時鐘發生器、內存控制器、BootLoader 引導芯片以及各種總線控制器,最初都是板載外部芯片。
Intel 在 1995年前後,透過稱爲 i800 系列的芯片組,使用可編程固件和被稱爲FSB(前端總線)的架構大大簡化了芯片組,但也分爲北橋芯片(集成內存控制器等高速設備)和南橋芯片(集成IDE、ATA、SATA控制器等慢速設備) 。
這時有許多專門爲Intel、AMD製造的芯片組的公司,比如 SiS(矽統)、VIA(威盛),NVIDIA 和 ATI 也在 2000 年後涉足其中。

ATI 中文名冶天科技
ATI 於1985年成立,比老黃的NVIDIA早了8年。ATI最初製造各種顯示芯片,客戶包括IBM、飛利浦等。在1990年代開始涉及3D圖形加速芯片、GPU領域,並且在殘酷的競爭中送走了3DFX、S3等一衆早期巨頭,和NVIDIA並駕齊驅。
在2006年被AMD收購前,ATI主要業務除了桌面GPU、移動GPU,還包括用於電視和機頂盒的圖像處理芯片、PC芯片組、半定製GPU芯片。

何國源
ATI 和 NVIDIA還有一個相似之處——它的創始人兼靈魂人物何國源也是華人,於1950年出生在中國廣東省。當時,人們把何看作是和黃仁勳一樣是富有傳奇色彩的人物。
然而在2003年,何國源和他的家人於被媒體爆出涉內幕交易案,加之他對ATI採取的家族式經營的策略早已引起了ATI高層的不滿。面對檢方指控和ATI高層的抗議,何最終在2004年交出了公司控制權。
唯一的問題是,ATI同時也失去了戰略與技術掌舵人,何的離開立刻引發了工程團隊的人事動盪,使得 ATI 在與 NVIDIA 的競爭中開始顯露疲態。
再說回AMD收購案。
在 2005 - 2006年,坊間傳聞 AMD 的首選收購對象其實是 NVIDIA,而同時期與 NVIDA 洽談收購事宜的還有 Intel。

帶集顯的NVIDIA nForce芯片組
當時有八卦說,老黃開出的價碼是,AMD收購NVIDIA後,由他出任CEO。如果這是真的,從現在NV的市值看,老黃都未必稀罕AMD CEO的職位呢。
然而,也許是與NV的談判失敗以及Intel 的收購動作影響了AMD高層的判斷,最終 AMD 以一個高的離譜的價格收購了ATI——43億美元的現金、5800萬股AMD股票,共計54億美元。
而當時,AMD賬上的現金才20億美元。爲此,AMD不僅花光了多年積攢的家底,並且還向摩根斯坦利借貸25億美元。
收購ATI使得 AMD 陷入財務危機,爲此,AMD 不得不大砍研發經費。這導致了計劃的研發進度和產品發佈進度一再延期。
爲了活下去,AMD在2006年至2009年期間,不得不多次降薪裁員,許多工程師在這此財務危機中主動離職或被裁,這進一步削弱了AMD的工程技術能力。

更坑的還在後面——當AMD高層清點ATI的各種專利和知識產權時,AMD發現之前收購報價太高了。
2006年之後,AMD也多次對原ATI的資產做資產減記,至2009年初,已共減記了將近25億美元。
還記得當初收購是多少錢來着?是54億美元哦!換句話說,AMD是以將近一倍的溢價收購的ATI,妥妥的冤大頭。
AMD收ATI發展GPU業務並沒有錯,但以如此高的溢價,並且通過花光現金加鉅額信貸的方式收購,以至於使公司陷入生存危機,這就很有問題了。
踩坑二: 研發不力 新品翻車
2006年無疑是轉折年。
Intel 通過 Core 系列開始吹響反攻的號角,在桌面 PC 市場份額大增,在工作站和服務器市場也遏制了皓龍的攻勢,而爲筆記本市場推出的炫龍(Turion 64,2006年)幾乎剛出新手村就遭遇了團滅。

死在新手村村口的Turion炫龍遺容
更糟糕的是,AMD 深陷債務危機,在未來幾年之內,都沒有財力採取有效行動了。
前文提到 AMD 因沒錢而削減研發經費並推遲產品發佈,主要受影響的就是 K10 架構。其原本計劃在2006年發佈,卻被推遲到 2007 年。
似乎是研發經費削減導致性能提升有限,也可能是 Intel Core 性能太強悍。K10 的單線程性能與K8相比提升僅10%-15%,比 Core 2 落後 20% 。
而 Core 2 已經是一年前的產品了,此時 Intel 正在緊鑼密鼓地籌備 Nehalem,Intel 保證 Nehalem 性能將繼續提高 20%。

以開核爲賣點的Phenom黑盒版
但這還不是 AMD 災難的全部 —— 玩家發現 K10 經常藍屏、死機,此後 AMD 承認 K10 設計上存在重大缺陷,即TLB Bug。
儘管AMD發佈了修復固件,很大程度上修復了這個問題,但代價是K1 0的性能進一步降低10%以上。
TLB BUG ISSUE 嚴重影響了AMD的口碑.AMD不僅丟掉了K7以來好不容易打下的市場份額,幾乎完全丟掉了剛獲得的服務器市場份額,更是股價一瀉千里,還因此被消費者維權,成爲被告。

K10修復版BIOS
儘管舉步維艱,Ruiz 最後任期內仍然嘗試帶領 AMD 走出困境。
AMD 爲了收購 ATI ,自身陷入了財務危機,同時,新品 K10 延遲上市疊加重大BUG,使自身陷入困境。
然而,更大的厄運卻還在後面。
老對手 Intel 所帶來的 Core 架構 絕不是曇花一現。實際上,Intel 幾乎在發佈 Core 架構的同時便祭出了著名的 Tick-Tock 戰略,即一代製程革新、一代架構革新。
Tick-Tock 戰略很好地調和了 IDM 廠商的芯片發佈週期、製程研發週期和架構研發週期。每年發佈新CPU的節奏更是讓AMD 無力招架,後者被越甩越遠。

Tick-Tock產品示例
尤其以 Nehalem 架構(對應 第一代 Core i)的發佈,帶來睿頻加速、QPI總線、集成GPU、內存控制器等諸多革命性技術。
2011年,Intel 再接再厲發佈了 Sandy Bridge,進一步整合了iGPU和北橋芯片,將最大核心數推高至8核並加入了對AVX指令集的支持,其單核性能與多核性能均進一步飛躍。

而本文的主角 AMD 卻由於種種問題,幾乎無力應對。
爲了生存,Ruiz 領導下的 AMD 做了一個違背祖宗的決定——拆分並出售芯片製造部門。
禍福相倚:和“女朋友”分手是歪打正着
AMD創始人桑德斯有句名言:“Real men have fabs”(有晶圓廠纔是真爺們)。

“Real men have fabs
但2006年收ATI以來,AMD都快揭不開鍋了。那段時間,AMD忙着變賣一切可以賣的有形無形資產換現金。但這些對於陷入業務虧損和財務危機的AMD來說,簡直是杯水車薪。因爲至2008年下半年,AMD總負債已高達53億美元了。
在這一背景下,Ruiz 等高層就有了賣晶圓廠的想法,稱之爲“Asset Smart”計劃。也就是說,AMD從IDM轉型Fabless的直接原因是財務危機,而不是什麼對IDM不可持續的先見之明。
當時,AMD也確實比Intel更有理由甩掉晶圓廠轉型Fabless。
第一,AMD的工程能力遠弱於Intel,其製程翻車風險很大。
AMD 晶圓廠一直是小而精的路線,並且和自家CPU架構嚴重綁定(這一點倒是和 Intel 一樣)。
AMD 和 Intel 的 PDK 或工藝庫乃至EDA軟件都和業界截然不同,這意味着,一旦他們自家制程研發出現任何無法解決的問題,短期內將沒有其他業界公司可以提供備用方案,他們必須獨自解決.。(後來 Intel 的 10nm多次延期就是這種情況)

一座新的1x nm 晶圓廠通常需要十幾億美元的投資
第二,AMD已無力支付高昂的新制程研發費用。
最直接的原因是財務危機,但更根本的原因是 AMD 的銷量遠不及 Intel ,其製程研發費用無法被攤薄。而一旦製程工藝被拉開代差,晶圓廠資產減記幾成定局,不如及早脫手。
並且,十分幸運的是,AMD真的爲自家晶圓廠找到了買家——阿聯酋阿布扎比政府。當時,海灣石油富國阿聯酋正在推行石油替代戰略,希望發展多元化經濟,而芯片製造正是他們感興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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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09年初,阿布扎比政府的兩家投資公司和AMD一起,成立了一家新的芯片製造公司(後來更名Global Foundries,格羅方德,簡稱GF,被網友戲稱爲“女朋友”),AMD將旗下所有晶圓廠和製造部門移交給新公司。
阿布扎比方面則以注資的方式佔用新公司的部分股份,還幫助AMD分擔了大約12億美元的債務。
不過,AMD並非立即完全與GF“一刀兩斷”了。AMD不僅仍持有GF約40%的股份,還簽訂了供應協議,保證AMD在接下來的幾年仍必須由GF負責芯片製造,防止GF因沒有客戶而陷入危機,算是給了GF幾年的“新手保護期”。
在接下來的幾年裏,AMD不斷減持GF股份,並且在2012年(蘇姿豐加入AMD前後)支付了約4.25億美金的“分手費”以終止之前的供應商協議。GF高層稱:“今天,GF成爲了真正的代工廠。”
晶圓廠這種高風險、重資產的傢伙並不像大家想象的這麼炙手可熱。我們可以看另一個賣晶圓廠的案例 ——
2014年,IBM 迫於鉅額虧損,將旗下兩個晶圓廠 East Fishkill 和 Essex Junction “賣”給了 Global Foundries 。GF說是收購,實際上沒花一分錢,而是 IBM 倒貼 15億美元現金、若干技術專利和大約5000名員工。
饒是如此,GF 還覺得 IBM 給少了。二者後來還因爲這事對簿公堂,直到2025年才達成和解。
所以在那個時間點,AMD 將晶圓廠甩賣還能換來現金,無疑是幸運的。
也正因爲是在昂貴的FinFet製造技術普及之前甩掉晶圓廠,AMD才能以更小的代價實現“Assets Smart”。
然而,拆分GF對於AMD而言,失去了還不止是晶圓廠,還包括CEO——GF成立後,不僅原本負責芯片製造的副總裁轉而擔任新公司GF的CEO,原AMD的CEO兼董事會主席魯毅智(Hector Ruiz),也轉而擔任了新成立的GF的董事長。
Ruiz從AMD時,AMD已經連續七個季度虧損了。
2008 - 2014:前蘇姿豐時代的自救

Dirk Meyer
Ruiz 離職後,接任CEO大位的 Dirk Meyer 是原 CPU 設計團隊的 Team Leader,可能曾經是硅仙人的上司,因爲 JK 擔任過K7、K8的首席架構師。

Meyer 任內仍然致力於改善AMD的財務困境。比如,2009年,把移動圖形部門和相關資產、Imageon品牌以6500萬美元的價格賣給了高通,這就是後來大名鼎鼎的 Andreno GPU(Andreno 是 Radeon 字母重排序,暗示二者血脈相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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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諸葛亮地看,AMD在移動設備爆發的前夕賣掉了這個搖錢樹,可能錯失了一次提前翻身的機會。
Bulldozer 以及後續一系列農用機械架構的失敗,也是在這一時期。
作爲挽尊,他任內還帶領AMD推出了一系列”小核“架構Jaguar(美洲豹) - Bobcat(山貓) - Puma,通常只有2-4核,TDP爲4W-15W,面向筆記本市場。

雖然不像農用機械功耗高,但性能過於羸弱,反響平平。
Meyer 於 2011 年離任,接替者是 Rory Read。

AMD 於2011年公佈了“The Future Is Fusion”(融聚未來)的口號。
爲此,他支持了GPU技術架構變革,AMD將GPU從基於VLIW4的Terascale改爲了更適合通用計算、類似SIMT架構的Graphics Core Next。
GCN架構即使在當年和NV同期的Fermi比,也算不上先進,但它畢竟是對GPU架構的一次徹底革新。它唯一的問題就是服役太久太久了——從2011年的Radeon HD 7000到2017年的Vega 64,整整6年在架構上沒有大的更新,如果算上APU,則是一直服役到2020年(Ryzen 5000H/U)。
Rory Read

當時,AMD 推出了主打異構統一內存和異構計算的“加速處理器”(APU)。但APU迭代到第三代才勉強實現了關鍵的HUMA(異構統一內存架構),zero-copy 等核心賣點對圖形負載沒有明顯的幫助,通用計算場景,AMD在軟件支持和生態建設上又不如NVIDIA的CUDA。
因此,APU戰略總體上並沒有實現AMD當初的戰略目標。
Read 還和ARM合作,嘗試推出面向數據中心市場的ARM CPU——這可是在2014年,ARM遠不像今天那樣涉足HPC。
彼時的ARM公司非常希望進軍高性能計算服務器市場,但ARM公司只售賣IP,不直接設計CPU,AMD與之一拍即合。

AMD開始研發基於Cortex-A57的8核ARM 64-bit CPU,代號Seattle,面向低功耗數據中心市場,即後來的 Opteron A1100。但初代的AMD-ARM CPU沒能獲得多少大客戶的青睞,銷售額僅完成既定目標的60%。
2014年,AMD公佈了K12架構計劃,它將繼續基於ARMv8指令集,但核心架構改爲AMD自研。
對,就是Jim Keller第二次入職AMD後負責的那個。它定位仍然是面向數據中心市場,但不再採用公版核心,而是自研核心,並且和旗下的x86 CPU共用一套針腳。
JK後來在採訪中還表示,他可以讓這個架構同時支持ARM和x86指令。不過蘇姿豐接棒後,砍掉了K12項目,轉而集中公司僅剩的資源全力梭哈Zen架構。
總的來說,Read的APU戰略、ARM戰略雖然在局部取得了一些成果,但總的來說並沒有帶領AMD擺脫虧損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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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0月初,時任 AMD 高級副總裁蘇姿豐接到了一個電話,電話裏說:“是時候了,Lis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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