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她,從光着腚的時候便在一塊了。
我們都是出生在同一個村裏,我家與她家是對門。聽說,從我們太爺爺這輩兒開始,我倆家就交好了,所以到了我們這輩人後,關係已經近得不分彼此了。
她比我大了差不多倆月,但平常有事都是我讓着她。
小時候一起偷着錢買雪糕喫,三塊錢,我得拿兩塊買巧樂茲給她,我則喫一塊錢的老冰棍。當她甜滋滋地喫着巧樂茲,問我老冰棍多少錢的時候,我一般都混不在意地回道。
“跟你那巧克滋一個價兒,一塊五一根。”
好在,幾乎從來都是我在小賣鋪裏露面買東西,她一直沒發現我說的謊。
只不過後來,我在去小賣鋪裏買零食的時候,正巧碰見了在裏頭打牌的父親,被抓了個正面。此後,倒是沒再偷買過零食。
上小學的時候,我體格子弱,瘦了吧唧的,在學校裏經常受欺負。再加上我跟她走得近,玩得開,同學們都覺得我是個偏向女生的,瞧不起我了,不跟我玩。
那段時間,我刻意與她保持着距離,不想讓別人看到我跟她走得很近。但卻不知道,我正好錯過了能夠光明正大與她在一起玩耍的年紀。
等到要上初中的時候,我的父母把我送到了縣裏的初中去,想着那兒的教育水平會高一些。那之後的三年,我只有逢年過節才能回一趟老家,見一次她。
她還是那個模樣,有些內向,有些自卑,但是溫柔心善,也肯喫苦,雖是一個女生,但也幫着父母下地幹農活。原本白皙的皮膚,也因此曬得有些發黑。
快要中考了,我便沒有再回去,只不過我跟她約好了,要考進同一所高中——市一中。
但是我沒考上,我進了市二中。
我有些懊悔,也有些愧疚,我甚至沒有臉面回去面對她。她只是在一個鎮裏的初中上學,尚不說那裏的教學質量如何,單單是環境便已是不堪入目。但是她卻考進了一中。
我還是回去了,原本覺得她會兇我一頓,或者是哭一場。我甚至從前一天晚上開始便演練了無數次該如何向她道歉、該如何哄她開心。
結果倒是沒用上,她只是很平淡地跟我一起去她家裏喫飯,臉上掛着淡淡的燻紅,有些害羞與高興——似乎是見到我便如此。
我祝賀了她考上一中,然後又向她道歉——對於我沒考上一中,失約了。
她倒是個不在意的,只是笑着說“沒事”,告訴我,這兩所學校並不是很遠。
我送了她一部智能手機,作爲她考上高中的禮物。
剛開始她還是推脫的,覺得太過貴重,更何況自己也拿不出什麼回禮。
我便說,這是我父母的意思,他們也想祝賀你。
因着如此,她便接受了,低頭雙手捧着手機盒,兩眼微紅,不知道在尋思些什麼。
高中住宿生活,一週一假,我倆都有些野慣了,不想家,也沒回家,只是在外頭聚了聚。
我給她打了電話,響起的鈴聲是“好日子”,我不由得一愣,想着難道是她獨特的喜好,喜歡這些喜慶的歌?
我與她見了面,無意中提了一嘴,她有些窘迫,摸出了一部老年機。
“我沒捨得用那部手機……我感覺那個太貴了,我怕弄壞了……”
我突然意識到,她是在農村的,家裏也沒什麼電子設備,對於這些智能產品接觸得不多。或許有這一部分的因素,但我覺得我應該做些什麼……
我教她用智能手機,教她上網,教她聽歌,教她怎麼註冊賬號,教她什麼是軟件,什麼是驗證碼……
她學得很認真,也很快,沒多久便記住了我教她的內容,而且還在手機上下載了不少歌曲——其中大部分都是初中的時候我與她一起聽的。
不過,這也有個壞處。自從她迷上了聽歌,有時候我給她發消息,她都得過很久才能回我。
“女大不中留啊。”
我調侃她道。
任她掐着我的腰上的肉,捶着我的背,我還是嘻嘻哈哈地逗着她,然後服個軟,求個饒,再哄着她一起去喝奶茶。總之,高中三年都是這麼過來的,雖是平淡,但卻印象深刻。
高考之前,我們沒再做約定,我告訴她,讓她放心大膽的去飛,去選擇自己想要考的大學——我與她的成績相差很大,她是能考上雙一流的,而我只能堪堪衝一下一本。
她還想說些什麼,但也是考慮到家庭,她不能任性。她貝齒輕咬着嘴脣,頭輕輕地頂着我的胸膛,她知道,也許,我將與她分別四年。
大學四年,我與她猶如異地戀一般,平常只是打視頻電話,偶爾也飛過去找她,給她一個驚喜。
我問她,你會不會因爲咱倆見不着面,就跟着別人跑了。
她聽後很是生氣,想要馬上過來捶我幾下。她也不再像小時候那樣,跟個村姑一樣靦腆害羞,也有些兇巴巴的,會惡狠狠地問我“小六子你是不是又皮實了?”
我又藉機問道:“那你會跟我在一起嗎?”
這時候,她又好像變回了“村姑”,臉色微紅,嬌羞地點點頭。
“嗯……”
“那我們就約好了?”
“……嗯。”
果然口頭約定不具備法律效力,只不過這一次失約的是她。
她畢業後成爲了一名老師,爲了保一個孩子,出了車禍,沒救過來。
有時候我就在想,是不是當初我失約的那一次,讓她也跟着學壞了。
我來到了她家,從伯父伯母的手裏接過了她的遺物——一部碎了屏的智能手機,這是我當初送她的,雖然已經過去了好多年,已經被時代淘汰了,但她還是沒捨得換新的。
我打開了手機,手機沒有密碼。屏保是我與她的合照,微信裏還有我與她的聊天記錄,最後一條消息是她發給我的。
“我放假回去之後,咱倆就訂婚吧。”
…………
如今的我已近中年,無意中回憶起高中時學的一篇文言文,名字叫《項脊軒志》。那時候的我只是匆匆背過了,倒是沒咬文嚼字。如今再回味,兀地發現其中的平淡但卻悲慼的意味。
尤其是結尾的最後一段。
——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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