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意识”是什么?《哥德尔·埃舍尔·巴赫》(二)

本文的第一部分

发现意义·理解意义

“意义”是如何从一个符号串中产生的?且看《GEB》中的这个例子:当我们看到:

“– – – – – q – – p – – –”

这个符号串时,它有什么“意义”?一种可能的解读是:

“5=2+3”

这个解释看起来严丝合缝且与客观事实完全相符。作者认为,我们在这个符号串与加法运算之间发现了“同构”,即两个复杂结构可以相互映射,每个结构的每一部分在另一结构中都有相类似作用的部分,因而产生了“意义”。这不禁让人联想到了语言学中“能指”与“所指”的概念(当然这与同构不是一个意思)。我们之所以会选择加法运算作为这个符号串的解释,是因为它使得这个陈述与数学定理之间出现了一个高层次的对应,与现实世界产生了某种同构关系,也因此这个解释是“有意义的”。你大可以将“–”“q”“p”分别解释成“你”“我”“他”云云,但你从中找不到任何“意义”。

索绪尔(Ferdinand de Saussure)的能指与所指概念

我们高级的“心智”使得我们能从文字之类的符号串中寻找到同构,进而获取意义。可是新的问题又来了,意义是一条消息固有的,还是在心灵或机器与消息的相互过程中产生的?作者引用了生物遗传信息DNA的例子:一个DNA分子“遗传型”通过复杂的生化过程被转化成实在的有机体“表现型”,这两者之间产生了一种同构关系。一种观点认为揭示DNA的“固有意义”,只有智能是必须的,就像我们可以通过DNA分析来筛查潜在的遗传病一样;另一种观点认为DNA要依赖外在的细胞生化环境才能使新生命得以诞生,才能“抽出”其中的信息。这好像是以不同的方式说了同一件事,也许我们应该思考一下消息的理解层次。

“旅行者一号”上搭载的“地球之声”金唱片,承担着与潜在的外星生命沟通的使命

设想我们要让完全不懂地球语言的外星人,理解我们发射的卫星中携带的一张唱片的信息,就像如今已经进入奥尔特云的“旅行者一号”上搭载的“地球之音”唱片一样。首先的问题是,怎么让外星人理解“这张唱片”是消息?这就需要第一层:

“框架消息”

它在说“我是一条消息,请解读我”。也许我们可以使用众多小点排列成的质数数列来作为提示,或者像电影《普罗米修斯》中的那样创造自然界不存在的规整直线来展示文明的存在。怎么解读消息的内容呢?第二层则是:

“外在消息”

即消息的解码翻译机制,我们最熟悉的也许就是摩尔斯电码。那消息说了什么呢?这就需要第三层:

“内在消息”

即消息传递的意义。可问题是外在消息的本性就决定了它不可能被任何显式的语言所传达,外星人无法理解地球语言,也就无法理解消息的解码机制,进而不能理解内在消息。

“旅行者一号”在1990年拍摄的著名地球照片“暗淡蓝点(Pale Blue Dot)”,地球是如此地渺小,而费米悖论(Fermi paradox)至今没有确定的解释

这似乎在说,在使用这条规则之前,必须有另一个规则来告诉你如何使用它,存在一个无穷层次的规则体系,就像本文开头提到的那个“A、B、C、D、X”的假言判断例子一样。但我们知道这些悖论是无效的,我们日常中可以随意地利用规则,理解意义。《GEB》认为,这是因为生活在地球上的人类大脑都有一些同样的“硬件”来对消息解码,而它们的运行是受客观物理规律支配的,不同人对消息内容的解读也因此变得相似。“若智能是自然的,则意义是固有的”。但外星人无法理解唱片的意义并不意味着“它”是没有智能的。相反,“他”可能拥有着从我们角度无法察觉的高层智慧。

计算机与心智的描述层次

赋格(Fugue)是一种与卡农(Canon)相类似的复调音乐体裁,利用对位法(Contrapunctus)的模仿技巧进行创作。它通常模仿一个主题,又以不同的声部、乐调、速度或演奏方向与原主题区分。《音乐的奉献》就是巴赫赋格曲的最高成就之一。赋格的每个声部自身都可以作为独立的乐曲单独欣赏,结合起来却又变成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和谐整体,这说明赋格可以同时从不同的层次来进行理解与描述。类似地,我们能从细胞的微观层面来理解自身,也能从个人整体的宏观角度理解自身,而并不会怀疑这两种层次描述的东西是不是同一个“我”。

巴赫《赋格的艺术》乐谱,图片来源于网络

《GEB》中写道,对于人工智能的研究中,一个重要问题就是如何跨越描述的鸿沟:通过构造一个系统,接收一个层次的描述,从中生成另一个层次的描述。在作者那个没有“AlphaGo”的年代,计算机的水平还不能战胜人类的棋艺大师。围棋大师与新手的区别在于,新手落子时只关注棋盘微观层次的格子,而大师却能把复杂的棋局“组块化”,从高层次宏观的角度来对棋局进行分析。

围棋人工智能“阿尔法狗”

计算机语言也有类似的层次结构,从只有01组成的机器语言,到高级的汇编、编译语言,再到更高级的操作系统,这也许与智能的形成有十分类似的关系。然而,尽管计算机语言的高层结构接近人思考时的概念,但它还是“太机械”了:我们能用“这个苹果”“那个梨”之类模糊、灵活的描述,那时的计算机却只能理解“位于体积最大的苹果正右边10厘米的梨”这类精确的描述。为了确保人工智能的“灵活性”,我们是不是又要为它特别编写另外一组程序,然后为了应用这个程序去编写更高级的一个程序?这似乎又陷入了一种无限循环的怪圈。“差分机(Difference Engine)”发明者巴比奇(Charles Babbage)的朋友艾达·洛芙莱斯命妇就曾提道:

“计算机只能做人告诉它去做的事”

它似乎不能自己去决定自己该做什么。

差分机,机械运算的巅峰之作。在巴比奇那个年代根本无法造出实物,在20世纪末期才出现了完整的差分机。科幻小说家威廉·吉布森(William Ford Gibson)也有同名的以巴比奇为主角的小说

人的心智有类似的层次结构吗?这不可避免地牵扯到了神经与大脑。《GEB》中写到,从最基础的神经细胞,到高级的大尺度结构,我们的大脑确实与计算机有类似的层次结构。计算机的晶体管、逻辑门等硬件中的物理反应表示了它最基础的语言0与1,我们大脑中神经细胞的脉冲信号则激活了我们“软件”层次上的基础符号,并继续激活更高层次的符号,通过符号则可以理解万物的意义。

一张关于人的思考的meme图,事实上远不止这么简单

可我们心智中高层次的符号相互通讯的过程是怎么样的呢?怎样才能消除无限的规则循环,从而有选择的“自由意志”?如果我们能探明这种过程并把它抽取出来,真正的意识,或是心智就是一种能复制、能人造的东西了。符号间的纠葛是十分复杂的,探明这种过程似乎十分困难。格式塔心理学理论(gestalt psychology)认为整体不等于且大于部分之和,单纯搞清楚神经细胞间的交互作用似乎并不能直接解释心智的运行机理。随着描述层次的上升,系统的复杂程度也在上升。你怎么能够断言,神经信号所描述的东西,与真正的“自我意识”所描述的东西是一致的呢?在《GEB》这里,还涉及了整体论与简化论的探讨。

关于自由意志存在与否一直是科幻作品老生常谈的话题,例如HBO美剧《西部世界》

我们人类的心智之间似乎能够彼此产生映射关系,而每个人心智中的符号网络都有一大部分是具有普遍性而又不完全相同的,因此我们对一些事物有共同的看法,而个体也会有自己独特的观点。既然我们能够相互理解,我们是否有一个关于大脑的良好的高层次描述,从而“抽取”出这种心智的符号交互运作过程?作者认为我们有可能对大脑进行一种组块化描述,但我们需要一种语言来描述我们发现的东西,即枚举大脑所具有的想法。但在不同的环境中,同一个大脑可以产生出彼此冲突的想法,人类是一大堆矛盾的混合体!我们不可能对所有的环境做出精准无误的描述,只能满足于对环境的组块化模糊描述。因此对于大脑组块化的描述,只能列出我们认为是“合理”的想法,而不能做出精准的预言。此外,《GEB》还提出,我们的“自我”也极有可能为符号所表示,这是大脑中一个极为复杂的子系统。牛津哲学家卢卡斯1961年《心智、机器和哥德尔》讲到:

“在某种复杂度级别上,一台机器从本质上都不再是可预知的,它开始自行其是,拥有它自己的心智了。”

这种表示“自我”的子系统的出现,也许就代表着某些和“意识”相类似的东西出现了,“它”开始观察到自己的存在,观察到自己在思考这件事,开始从固有系统之外的角度来思考。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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